第1652章 我们不是骑墙派，而是砌墙派
人穷倒没什么，穷一辈子也没什么。
可如果身边的人突然富起来，人们就很难平常心了。
就好像某个矿坑，连着十几个人都没挖出来东西，但是突然有一个人挖出黄金。
人们会说，最后那个运气好，与此同时还不忘挖苦一下前面十几个人都没眼光。
活该发不了财。
命里没有。
晋国人现在就是这样。
他们拥有这片土地五百年了。
守着金山过苦日子，五百年了。
累死累活，吃不饱还穿不暖。
墨家刚来，直接就找到了这片土地上的财富。
餐餐吃饱，还有滋有味。
这一刻，有点羞耻心的人都恨不得抹脖子自尽。
什么治世能臣，什么治国有方？
都是屁！
狗屁！
不但自己是狗屁，晋国过去五百年里，乃至文公时代诸多贤臣，也都是狗屁！
再往前数数，管仲也是狗屁！
全是狗屁！
数月时间就能让一座城市从穷困变得富庶，如果用在治国上，霸业不是手到擒来？
难怪百姓们都不远千里投靠墨家。
就连自己，也不是那么坚定啊。
看墨家这势头，擒拿国君也不是不可能。
真到那时候，自己就该重新思考出路了。
普通人对“财富”的概念是一万钱、十万钱，或者百万钱。
然而，权贵公卿对财富的概念是“每年一万钱”、“每年百万钱”，是四世三公。
前者注重的是财路中的“财”。
后者注重的是财路中的“路”。
在过去的五百年时间里，晋国国君就是财路。
所以六卿世家的老祖宗宁愿跟着公子重耳四处流浪，因为在他们眼中，公子重耳就是“路”。
哪怕眼下没有钱，还得往里面投入一点，但未来收益可期、收益可观。
现在，晋国的公卿贵族们又看到了“公子重耳”。
而且比公子重耳更有前途。
若能成为墨家的“六卿”，未来成就岂不更大？
一时间，俘虏们都心中火热，拼了命的表现自己。
但也有人反应慢半拍。
发现同僚们对反贼阿谀献媚，先是“啐”了一口，然后骂一声贱骨头。
心中打定主意，回国后要好好参上一本。
到时候扳倒一批老家伙，上面空出位置，自己就能升一升了。
墨家的墨者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们知道俘虏们不老实，但是无所谓。
墨家依靠的是机关，墨家能最信赖的也是机关。
他们无需对人心过多研究，过多关注。
他们可以放心的给俘虏工具，供其劳动，根本不怕他们突然暴起反抗。
俘虏们不可能齐心。
真要齐心，也不会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送过来。
即便俘虏齐心，也不可能成事。
墨家，无所畏惧。
文庙。
小墨与岳川相对而坐。
“师父，我按照您的说法，给俘虏供应伙食，半个月过去，很多人都对我们墨家表达效忠，愿意为我们做事。”
”今天我们又故意把上工的地方放在轨道旁，让俘虏们都看到了列车。”
“师父，您这两个计策真是太高明了。”
岳川呵呵一笑。
上辈子世界里，有一种小说，大致内容是带着无限的方便面回到古代。
天天给民夫吃方便面，然后会如何。
基本上，三个月的时间，就能黄袍加身了。
仙家现在还没搞方便面，但是没关系，仙家有更好的。
白米饭不香吗？
咸鱼干没滋味吗？
果汁果酒不甜蜜吗？
白米白面，在古代都是奢侈品。
盐和糖也是奢侈品。
绝大部分穷人，一辈子都吃不到正经的盐，更别说糖。
现在墨家免费供应。
冲击力绝对比小说中更加强烈。
岳川说道：“晋侯率领六卿世家，向你们推过来了。这一次，晋国倾巢而出了。”
小墨瞬间一喜，“师父，我们是不是可以派一支奇兵，从后方突袭晋国都城？”
这确实是最简单、最便捷的方法。
墨家的机关术也有实力跨越地形投送兵力。
但岳川摇了摇头。
“不！六卿世家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们打算借你之手瓦解晋国。”
“什么？”
小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六卿身为臣子，竟然里应外合，戕害自己君主。
这…
小墨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岳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墨。
历史大势，终究是挡不住的。
三家分晋还是来了。
只是原本的赵魏韩三家，又多了一个智氏。
岳川甚至知道了四家的“分赃方案”。
以晋国都城为中心，以东北－西南和东南－西北两条线，将整个晋国分成四份。
赵氏在北、智氏在南，韩氏在东、魏氏在西。
小墨终于思考完毕。
“师父，如果我接受了六卿世家的合作，那么城中的俘虏怎么办？”
“他们已经加入墨家，成为墨家子弟，我们肯定也要保障他们在晋国的土地、财富吧？”
“六卿世家如此大胃口，肯定不会吐出这些利益。”
岳川呵呵一笑，“人们对于熟人，会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心态。”
“如果六卿世家和其他百官同殿为臣，他们必然索要土地、人口，以及其他损失。”
“可如果六卿世家篡夺晋国，建立自己的国家，一副磨刀杀人的样子，那些俘虏就会痛哭流涕，祈求家人的安全。”
“他们愿意放弃所有财富，只求家人平安。”
“和粮仓失火一样，这就是人们热衷于改朝换代的原因。”
小墨瞬间醒悟，“师父，他们四家要瓜分晋国？而且，建国之后继续与我们敌对，至少是表面上的敌对？”
“没错！”岳川点头，“统一的晋国，尚且不是墨家的对手，一分为四的晋国，更成不了威胁。”
“他们四个国家，都会成为你们墨家的土壤，为你们提供人和资源。”
“时机成熟之后，这四家就可以找机会加入墨家，成为墨家的一份子。”
小墨眉头紧锁，小小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忧愁。
“师父，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择手段了？”
“手段？”岳川反问，“你要提起重物，用手提也是提，用机关人提还是提。有什么区别吗？”
“同样，你要兼爱世人，非攻天下！”
“把公卿权贵从肉体上消灭，可以达到这个目的，把他们从精神上改造，也一样能达到这个目的。”
“这两者，有区别吗？”
小墨想了许久，“师父，还是有区别的！”
“穷人没有富过，不会有骄奢淫逸的臭毛病，富人没有穷过，他们一有机会肯定死灰复燃。”
岳川哈哈大笑，“你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