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和他的距离
当宗若安看见夏初见在木兰城关卡,几乎被樊成才的手下给打死,就看这个人极不顺眼。
但是他不能这么对霍御燊说。
宗若安定了定神,冷静地说:“惩戒司本来是管理当地治安的强力机构,他们是法律的执行者。当他们知法犯法的时候,对社会秩序的破坏实在太大了。”
霍御燊不动声色听宗若安说完,才淡淡说:“惩戒司什么时候能够维持社会秩序了?——如果那群废物能维持秩序,赏金猎人又怎么会成了合法组织?”
宗若安:“……”
完全无法反驳。
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
宗若安说:“霍督察的看法确实是入木三分。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让那些蝇营狗苟不存在就可以了。”
霍御燊淡淡地说:“归远星上,樊家已经尾大不掉。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贵族,但仗着跟归远星总督的姻亲关系,已经掌控了整个惩戒司。——如果你真的要整顿归远星的惩戒司系统,你就需要从上到下来个大清洗。”
他的语气极淡极轻,但是说话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宗若安只听见“大清洗”三个字,就仿佛看见了漫天的血光和杀意。
他下意识反感这样的方式,只是认真说:“我会好好调查。”
霍御燊不置可否,微微颔首:“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特安局一定会支持你。”
“谢谢霍督察!”宗若安轻吁一口气,给霍御燊敬了个礼,然后又说:“不过,这不是我今天找霍督察的主要目的。”
霍御燊无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带有一丝金属磁性质感的嗓音低沉道:“……以后汇报工作,要先讲重点。”
“是,霍督察。”宗若安说着,继续播放着三维全息投影视频。
“霍督察您看,就是这段视频,我本来是帮夏初见调取的,给她当做证据,去向学校投诉王仪笑。根据局里的惯例,我们会取指定时间点的前十分钟和后十分钟,一起下载。”
“结果看见了这个……”
他把夏初见那个时间点,往前调了十分钟。
然后看见画面上,王仪笑来到她的办公室,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找到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两颗药丸。
接着用手指甲挖了一点点药粉出来,喂给金鱼。
接着,一条金鱼长出了小角,但很快翻起白肚,和另外几条金鱼一起死了。
宗若安的声音略激动:“看到这里,我马上让吕坚朋去医院把王仪笑的尸体领走去做尸检。”
霍御燊点点头:“……重点查了她的手指甲?”
“对!当时她用手指甲抠出一点点药粉,洒到鱼缸里,造成了金鱼的基因异常。”
“幸亏我们去得及时,晚一步,她家人就要把她送到火葬场火化了。”
“经过尸检,我们发现,她的身体里面检查不出任何异常药效。我们唯一的证据,只有她指甲盖里那一点点残留的药粉。”
“经过技术人员的分析和提纯,我们发现了能够引起基因突变的异常成分!”宗若安激动说道。
霍御燊也不由坐直了身子,严肃问:“你确定,那是化学合成药物,不是天然成份?”
宗若安重重点头:“我在总部的下属特意检测了三遍,确信是化学合成药物。”
不过,宗若安顿了顿,又说:“但也有很大可能,这种化学合成药物,是基于某种天然成份。可经过提炼和加工,再加上化学制剂,进行大规模制药,那就是化学药物。”
霍御燊抬眸看着会议室的天花板,沉吟片刻,说:“看那两粒药的样子,已经是很成熟的工艺。”
宗若安赞同说:“对,这说明,不仅有人在偷偷做基因进化方面的研究,而且做的时间不短了。”
他补充道:“我甚至感觉顺藤摸瓜下去,会找到一整条供应链!”
宗若安激动地说:“帝国法律本来就严禁基因研究,至于偷偷研发可以导致基因变异的化学药物,那已经是重罪了!”
霍御燊点了点头,终于夸了宗若安一句:“做得好,不愧是信息司的司长,很有信息敏感性。——这个案子,就由你负责。”
宗若安愣了一下,推辞说:“我只是负责大数据,如果要追查这个案子,起码要行动司的人出面。”
“宗上校,你的工作能力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一次如果你能把这个案子查下去,抓出背后一整条供应链,特安局副督察的位置,肯定是你的。”霍御燊慢悠悠说道,对宗若安极为信任的样子。
宗若安还没被霍御燊这样看重过,心情格外复杂。
他说:“如果霍督察信任我,给我这个机会,我肯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但副督察的位置就不用了,我才进这个部门三年,资历太浅。”
“……我们这个部门,是最不需要讲资历的。”霍御燊站起来,背着手淡淡说:“喜欢讲资历的人,在我的地盘活不过一天。”
宗若安:“……”
这是什么话?
也太恐怖了吧……
霍御燊脸色瞬间冷峻:“因为我会第一时间,派他们出外勤任务。没本事的人,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要么在外叛变,死在我手里。”
宗若安:“……”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朝霍御燊敬了个军礼。
霍御燊负手不假辞色:“私人会所的案子,跟王仪笑的案子前后相继,有空查一查是什么让它们联系在一起,但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
“不过王仪笑的案子,牵扯到基因药物的研发,是一条衍生线索,需要重点关注。”
三言两语,就给宗若安指明了方向。
宗若安忙再次敬礼:“是,首长。”
“还有,让你查的私人星际飞船的事,你有线索吗?”
“正在查,应该很快了。”
霍御燊点了点头:“那就先整肃惩戒司和樊家。”说完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但走了几步,又半侧身,头也不回地问:“……王仪笑展示的那些修改过的照片,是她自己拍的,还是别人传给她的?”
宗若安被问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目前还不清楚,技术部门刚刚查过,王仪笑量子光脑的存储芯片损毁得很厉害,里面的数据都没有了,也没法恢复。”
“喔?坏到这种程度?连特安局的信息司、情报司联手都无法恢复?”霍御燊这时转过身,看着宗若安问道。
宗若安大学学的是信息专业,对此还比较了解的,说:“如果只是数据覆盖,我们恢复没问题。但王仪笑量子光脑里的存储芯片,很明显是物理损坏,而且是损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所以数据也没法还原。”
霍御燊立即说:“查了王仪笑的云端账号吗?看看她有没有随时云端备份的习惯。”
宗若安眼前一亮,说:“好主意!我马上让人去查。”
说完又想起来说:“对了,我也可以问问夏初见,看看她知不知道王仪笑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因为当时她是当事人,是王仪笑用这些照片直接威胁的人。”
霍御燊像是被提醒了,若有所思地问:“你让夏初见签的文件,牵扯到什么案子?”
宗若安没想到霍御燊连这都问,他只好说:“就是在木兰城关卡,他们暗夜狩猎者小队从异兽森林回来的时候,小队的作战飞行器被樊成才看上了,就……巧立名目,说他们跟类人暴动勾结,想屈打成招。”
“当时我正好在那里,如果我不是下去,夏初见就要被他们……弄死了。”宗若安说得比较含蓄。
霍御燊脸上没什么反应,问道:“樊成才是用惩戒司的人,对那个小队动手的?”
宗若安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樊成才是用他在惩戒司的下属动手的,但他还是知道分寸。暗夜狩猎者那个小队,只有夏初见是普通人,没有精神力,所以只对她动手。另外四个都是基因进化者,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因此,她被打得最惨……”
霍御燊好像突然来了兴趣:“……有监控视频吗?”
宗若安只好把当时恢复的监控视频调出来,放给霍御燊看,一边解释说:“这是恢复过的,因为当时樊成才把监控给掐了。”
霍御燊目不转睛看着虚拟视频上,夏初见被殴打,苏醒,然后反抗的全过程。
“……樊成才用了类人袭击正常人类?”霍御燊看了宗若安一眼,“这都不算樊成才的问题?”
宗若安苦笑:“按照帝国法律,类人袭击人类,确实是死罪。问题是,夏初见已经把这几个类人都打死了。樊家到底是贵族,他家还从权家请来一个特别有名的律师,为他在内部审查中申诉。木兰城律政司更不可能出面,为一个平民,出头告贵族。”
霍御燊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等他走了之后,宗若安才精疲力尽地坐下来,用手撑着头,暂时没有离开一级会议室。
难怪就连特安局内部,都没几个人愿意跟霍御燊说话,实在太难招架了……
宗若安的秘书吕坚朋进来了。
“宗上校,您怎么了?”
宗若安喃喃地说:“给我一杯水。”
吕坚朋忙从会议室的冰箱里,给他拿了一瓶瓶装水。
宗若安旋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才用纸巾擦了擦嘴,说:“……阿朋,我真是错了……”
“怎么了?”吕坚朋摸不着头脑。
宗若安低声说:“我一直以为,我不比霍督察差。我的大学比霍督察强,我的家世比他好,我跟他一样,今年都是二十七岁,他凭什么比我的军衔高两个级别?——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
吕坚朋吓了一跳,忙四处看了看,确信他们在一级会议室,而且会议室的门关着,绝对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话,才松了一口气。
他整整自己扣得严严实实的脖领,小声说:“宗少,您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子,还是长公主的长子,以后整个宗氏都会由您继承,您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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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若安默然半晌,说:“宗氏有大房的大堂哥继承,我不会跟他争……我只想证明我自己,没有宗家,我也能有自己的事业。”
吕坚朋:“……”
“宗少,何必呢?其实您走到哪里,宗家的标签,都去不掉的。”
宗若安突然笑了,说:“我知道,我刚刚才想通。我干嘛要跟霍督察比?再说他确实比我有能力,虽然家世一般,但他十七岁参军,十年内升到元帅,进而掌控这个只对皇帝陛下负责的特安局。——这一点我,怎么也比不了。”
吕坚朋声音更小:“……宗少,您别钻牛角尖了……霍督察为什么能做特安局大佬?他确实能力强,但是,比他强的也有吧?比如,权家大少?可为什么是他掌控特安局?不就是因为他出身普通,才最让皇帝陛下放心的嘛……”
言下之意,以宗若安四大贵族出身的背景,皇帝疯了才把特安局这种部门放到他手里。
宗若安意外的看了吕坚朋一眼:“你小子还挺聪明啊,以后别藏着掖着了……你主子我,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
吕坚朋嘿嘿一笑:“我知道宗少不是那种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宗少您要真是那种人,我不会到现在还跟着您的。”
宗若安轻轻捶他一拳,说:“霍督察同意了,王仪笑的案子后面,牵扯一个重大基因药物研发案子,霍督察已经授权给我全权负责。”
“真的?!”吕坚朋眼前一亮,“那惩戒司和樊家那边?”
“那边也要管,不过要尽快结案。还有,私人会所纵火案和王仪笑的案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你去查。要在年底之前查清楚。”
宗若安站起来,在一级会议室里来回走动,一边思考说:“今年没多少时间了,先做准备工作,明年就投入基因药物研发案里。到时候,我会统筹信息司、情报司和行动司。”
吕坚朋知道,按照特安局的惯例,一旦有人负责专案,都是一律统筹管理信息司、情报司和行动司。
“太好了!”吕坚朋也激动起身,“那就把惩戒司和樊家那边先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