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异常

古德里安明显顿了一下,随后紧紧注视着那人,当真如一名审判的法官般质问:

“你……做了吗?”

毕竟,如果他真的按照自己的话去做了,那可就真是犯罪了。

“不。”

腐国人画完了地图,满意地将树枝拐杖般傍到身旁,眯着眼端详:

“我不想用什么仁慈来当借口,刚才我说的这些都是我在跟怀尔特测试的时候进行过的具体计划,甚至这个计划本身就涉及他……当然,他不是那么好欺骗的,有了怀尔特,整个流程会立刻变慢很多,而这变慢的流程足够让我想清就算这一切达成最佳结果,依然会多么无聊了。”

说着,他还戳了几个小?在这模糊的地图上。

“这些是最佳作案地点,”

约瑟夫说:

“这些地方人迹罕至是一方面,就算实在会有人来,来的是谁我也大致会知晓,四周环境也十分适合细菌繁殖且有一些会影响尸体腐烂程度的自然因素,我是否真的杀人,您只需轻轻翻开这些土丘一观便可,毕竟其中一处就在这附近——潮湿,接近湖边的土壤总是植物与菌类最好的温床。也许我会把尸体的骨骼做些处理,把皮肤割开让土壤深深浸透……但我知道,像您这样眼光高超的警官,一定还是能注意到土壤色泽的变化、残存的骨骼、以及最重要的,那一丝残有的腐臭。”

说到这,约瑟夫轻轻摩挲了一下大拇指,就好像在不久前,他刚刚接触过一具尸体、指尖还残留着几乎变为液体的腐肉一般,若算上那“天鹅”,便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在蓝星,则不然。

整个庄园在他背叛的那一段日子便被尽可能彻底地搜查过了,无论如何,最终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他轻而易举地随手拟定了一套极为隐匿的杀人预案,然后将其又如平白捡来的垃圾般、扔掉。

“即便是一些有地位的人,也一样,极端情况下,杀死亲爱的陛下也许是一件具有一定挑战难度的有趣事,我需要通过我父亲的关系先涉政、或者从事某些艺术工作……最大的难度恐怕是与岁月赛跑,而现在,也许目标得换一位陛下了。”

在古德里安面色凝重思考之际,腐国人踱了两步,将话题拽了回去,接上了之前: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相比其他事,让一个人死去或者受折磨实在是太简单了……人本来就是会死的,谋杀不过是让人做到了本就有可能做到的事,您认为让一只仓鼠死去很刺激吗?一些被认为跟我有一样病症的人就是这样享受这所谓的视觉刺激的,但说实话,这并不有趣,他们只是做了一件非常无能的、任何一个比仓鼠稍大一点的生物都能做到的事。”

忽然,他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古德里安的手。

约瑟夫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而且,难道非反社会分子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了吗?正常人本来也会杀人、互相虐待、互相折磨,只是有些别样的目的。恕我直言,先生,他们的乐趣不仅单一,而且非常、非常无聊,我看他们,就如你们看着一个幼稚的小孩看着自己打出一个鼻涕泡,然后兴奋得鼓掌一样。”

说到这,腐国人似乎耗尽了兴趣,将树枝朝一边一抛,任由它被其他植物抢走后消失。

他的滔滔不绝似乎已经结束,但,古德里安转头,看着已经彻底染上夜色的天空……其中并无白无一到来的身影。

不行。

还得拖时间,他还能问些什么?首先、提出有挑衅意味的提问:

“……也有犯罪分子会侮辱尸体,把它们做成各种制品,你的所谓困难,并不比这些特殊。”

“从心理学角度说,这一行为当然有猎人狩猎完猎物后把它们挂在墙上炫耀一样的含义,而另外一方面,对人类尸体的侮辱很多时候是因为行凶者懦弱、并认为自己无法掌控一个活人,我没有这方面烦恼。”

“重要的不是侮辱本身,如果你说明自己不会作案的重点在于你厌恶粗暴地杀人的话,”

古德里安回忆着自己过往调查过的许多案例,继续进行着指控:

“重要的是,被害者的死亡对于那些人来说并不是结局或者目的,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收集非比寻常的材料,将被害者的惨状甚至于受害者本人做成一些所谓的……艺术品。

绘画、家具、食物……那些人认为把杀人变为一种艺术是一种很、高端的行为,而非反社会者,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反而是粗暴的杀戮倒更寻常些。”

“真的吗?”

约瑟夫奇怪地扫了一眼古德里安的帽子,朝他帽檐的地方用手指了指:

“先生,您戴着一顶帽子,上面有皮革制作、而哪怕不是用真皮制作的,织物也一样是由动植物的尸体、或者尸体消化后的代谢物制作的,我们每天都吃着加热过的尸体,偶尔也吃些活体,却为何执着于使用人类这种皮质不佳的生物作为原料?”

“这不一样。”

“社会意义上,如此,我可以理解。”

约瑟夫背着手,踮了踮脚微笑着撇开目光。

古德里安对于对方话语中若有若无的嘲笑感到了一种奇怪的不适。

一些人崇拜反社会分子(多半是艺术加工形象),因为这些人所做的事的确具有强烈的刺激性,而另一方面,更多人则因为他们实际上对于社会的危害,出于良心和道德厌恶他们,这一些判断标准,在约瑟夫这里,有一点相反。

他并没有道德、或者良心,而是完全出于那些反社会分子所做的一切太过无聊而厌恶……不,应该说是厌倦了他们,那些反社会分子发出癫狂笑声所追求的痛苦、猎奇、以及血腥屠杀对于约瑟夫来说和其他一切常事似乎毫无区别,他们所寻求的极端体验,对于约瑟夫来说和做其他事并无任何不同。

……这是否说明,约瑟夫比起其他反社会人格障碍者,更加异常?

所以他问:

“那么,你认为什么叫有意思?”

“……与之相反,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这才是具有,挑战性的。”

随后,约瑟夫给出了一个,让古德里安更加难以理解的奇怪答案:

“仓鼠不能自行飞行、蚍蜉难以撼树、螳臂不可当车……它们做不到这些事,你不能怪罪,但它们做到了,哪怕你、作为一个人类的你能轻易做到这件事,你必须敬佩它们,你必须承认,他们非常、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