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孤军奋战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建工厂啊？”刚从科技部出来，乔欣露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怎么这么着急？”何成笑着问道。
“我急着看到工人的力量啊。”乔欣露拽了拽背上的包，眼神炙热的看着何成，“我急着看到我们公司打造出来的，跟其他工厂都不一样的工厂！”
“跟其他工厂都不一样...”听到这句话，何成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从刚才的现场氛围来看，领导们确实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可此时的何成，却并没有因此感觉到放松。
他的内心反而更加紧绷了。
因为真正的落地是一个大挑战。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理所应当的好事，可不是因为理所应当，这些好事就能办成功的。
“去订最快的机票，我们回深城了。”短暂的沉默后，何成准备再去深城。
“好勒！”
重回深城后，何成第一时间就跟当地相关部门进行了对接，一方面是对接建厂的事情，另一方面，何成这次也准备正式创办深城分公司了。
上层的接触相对还算顺利，深城这边现在对于投资建厂是非常欢迎的，尤其是大型工厂的到来，地方上给与了非常不错的政策扶持。
在接下去的两天时间里，何成兜兜转转的忙碌着，基本完成了前期工作，接下来就是走流程和选择施工方之类的事情了。
“去铁树那吃饭吧，这两天每一顿饭都是应酬，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两天后的傍晚，何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铁树那的快餐适合我的胃。”
“好啊。”乔欣露看起来也很愿意去铁树那吃饭，“那把胡玉芳她们也叫上吧。”
“胡玉芳？话说她们找到工作了么？”
乔欣露嘟着嘴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这两天一直跟着你东奔西跑的，还没去找过她们呢。”
“嗯，那就接上她们吧，如果他们还没找到工作的话，我也该履行承诺了，毕竟之前答应了要帮他们解决工作问题的。”
乔欣露点了点头，然后开车前往宾馆去接人，一见面，何成就询问了工作的事情。
胡玉芳表情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看着胡玉芳这個表情，何成立马就明白了，她们一直在等自己的消息呢。
不管她们这两天有没有出去找工作，她们心里期待的，其实就只有何成这边的消息。
不过何成也能理解，对胡玉芳来说，不管是家庭还是这个城市，一直都在给她带来恶意。
突然间遇到一个能给她带来善意的人，她自然很容易产生一种天然的依赖感。
尤其这个人还是当前社会环境下的强者，动物内在的慕强天性也会夹杂在依赖感中，让她做出更愿意等待何成安排的行为。
所以像胡玉芳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某些人眼中完美的“猎物”。
至于高文文和孟婷，虽然她们的过往没有胡玉芳那么悲惨，但也都是很少能感受到善意的人。
“抱歉，这两天有点忙，没能第一时间来找你们，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后续有建厂的打算，但建厂需要时间，你们肯定是等不了的。”
明白了她们的心思后，何成直接先说工作的事情。
“所以我可以做个推荐人，帮你们找个待遇相对好一点的工厂。”
对何成来说，跟胡玉芳等人的这一场相遇，在帮助他解决心中迷雾这件事情上起到了挺重要的作用。
所以帮她们解决工作问题，算是感谢，也算是对这场相遇之缘的交代。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有交集，那就真的交给缘了。
但胡玉芳的眼神中明显出现了一抹失望，虽然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并挤出了一个笑容，“多谢老板！”
“不客气，你们想去什么类型的工厂？”
三人对视了一眼，胡玉芳突然挺直了身板，顶着一口气反问道，“老板以后会开什么厂？”
“电子厂。”
“那我们...能不能去电子厂上班？”胡玉芳问这句话的时候，顶着的那口气其实已经有点散掉了。
甚至出现了后悔的表情。
脸蛋涨的通红。
何成主动把眼神挪开，避免自己的眼神给胡玉芳带来更多的压力，“没问题，我帮你们联系一家电子厂。”
“谢谢老板。”胡玉芳直接弯下身子表示感谢。
何成轻轻拍了拍胡玉芳的胳膊，“真不用这么客气，那工作的事情就这样了，我们现在准备去树哥那吃饭，一起吧？”
“谢谢老板。”三人又是下意识的感谢，这种下意识，已经很难改变了。
四人前往铁树快餐店的路上，高文文和孟婷叽叽喳喳的分享了一些事情，胡玉芳则沉默了一路。
等到了快餐店后，铁树远远的就开始挥手跟四人打招呼。
何成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树哥，我们又来占你便宜了。”
“这叫什么话。”铁树爽朗的一笑，“你这样的老板愿意再来我这里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还不是因为被树哥的菜给征服了。”何成说着，伸出手示意要餐盘。
然而铁树却犹豫了起来，几秒后，铁树用手压住了一旁的餐盘，低声问道，“老板赶时间不？”
“不赶时间，忙完了才特地来您这儿吃饭，就是为了能踏踏实实吃这顿饭。”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先坐。”
何成不知道铁树是什么意思，但对方既然都开这个口了，何成也不多问，找了个位置耐心的等待起来。
大概过了有二十分钟，铁树端着六盘菜走了过来。
“现炒的，尝尝。”铁树冲何成挑了挑眉。
“现炒的？”何成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六个菜，不禁咽了咽口水。
因为很香。
然后他也没跟乔欣露和胡玉芳她们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回锅肉。
“嗯~~~~”回锅肉进入口中，何成眼神猛的一亮，背部跟猫一样弓了起来。
“好好吃！”
何成并没有客套，而是真的很好吃。
看到何成的反应，铁树心满意足的一笑，直接坐在了何成身边，“我看你上次选的那几个菜，就基本知道你的口味了。”
“所以按照你的口味，给你现炒几个拿手菜，今天必须让你吃舒服了。”
“舒服！太舒服了！”何成说着又夹了一片猪耳塞进嘴里，不禁闭上双眼享受的摇了摇头，“绝了，树哥，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啊？”
“这绝对是大厨水准啊。”
“我其实一直都挺喜欢做菜的，但因为收入的问题，所以之前还是选择来打工了。”铁树自嘲的一笑，“但没想最后还是当了厨子，这可能就是命。”
“那可能真的是老天爷看不过你这样的手艺去工厂打工。”何成是真被铁树的手艺折服了，“但我说句实话，跟这几个现炒的菜相比，摆出来的菜好像就差点意思了。”
“是因为大份炒和小份炒的天然区别么？”何成好奇的看向铁树。
结果发现铁树脸一沉，并下意识的低了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好几秒，铁树才回应道，“我开这家店，吃饭的人高兴，可开饭馆的人就不高兴了啊。”
何成一惊，脸色也跟着一变。
这一点，他上一次来吃饭的时候还真没意识到。
你这边2块钱吃到饱，你是为了做慈善做好事，出发点确实没问题，可其他在这边开饭馆开快餐店的老板可怎么办?
人家不做慈善，人家就是正常做生意，人家就是正常要养家糊口，你搞得人家赚钱困难了，人家不得跟你急啊。
“所以你就故意把菜做的难吃一点？”何成直勾勾的看着铁树，“想吃好的，就多花点钱去别的馆子吃饭。”
“在你这边吃饭，虽然便宜，但味道就没办法做的多好了。”
“虽然你明明可以做好。”
铁树意味深长的一笑，“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何成沉默两秒后吃了口饭，不做评论。
“对了老板，你是燕京那边过来的吧？”
何成沉默后，铁树也没开口，氛围一时有些低沉，刚才沉默了一路的胡玉芳在这个时候主动找起了话题。
“嗯，是从燕京过来的。”何成也顺着胡玉芳的话题把思绪岔开了。
“那老板知道星辰集团嘛？”
何成跟乔欣露同时一顿，“星辰集团？如果你说的是燕京的那个卖电脑搞互联网的星辰集团，我肯定知道，怎么了？”
胡玉芳往前一凑，“今天我们听到大家在传，说星辰集团要到深城来建工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何成眼神微动，没想到这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开了。
“怎么，你们是期待星辰集团来建厂，还是不希望星辰集团来建厂啊？”
“当然是期待了！”一旁的高文文激动的说道，“不都说星辰集团的老板对员工可好了嘛，如果星辰集团能来这边建厂的话，工人待遇也会挺好的吧。”
“而且星辰集团这么大的公司，建的肯定是个大厂，现在深城这边的大厂感觉主要都是台省的。”胡玉芳紧跟着开口道，“台省的工厂听说...挺麻烦的。”
“怎么，大家对台省的工厂有意见啊？”
胡玉芳抿着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其实压根还没上过班，都是听别人说的。
“是一种很无奈的有意见。”这时，铁树把话接了下来。
“台省的工厂有他们的优点，比如稳定，每个月工资都能按时发放，不像这边很多工厂经常拖欠几个月的工资。”
“而且台省工厂会给员工提供一些培养机会，在台省的工厂上班能学到更多一些东西，很多在台省工厂干几年出来的，到外边至少能当个小组长。”
“但他们的问题也很明显，台省工厂是完全师承霓虹国工厂的，所以他们的管理制度极其变态，尤其是大量台省管理人员直接入驻的工厂，能把底层员工恶心坏了。”
“在大陆的工厂上班，你感觉身体被榨干，但在台省的工厂上班，你感觉灵魂都被榨干了。”
“而且这几年的14小时工作制就是台省工厂带头搞出来的。”
“可来这边打工的人主要都是奔着钱来的，稳定这一点就很吸引人，毕竟对工人来说，辛辛苦苦干几个月结果一分钱拿不到，那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这次听说星辰集团来要这边建厂，大家确实都很期待，今天来莪这里吃饭的很多人都在谈这个事情。”
“如果能有一家我们大陆自己的大型工厂过来，不搞台省工厂那种管理模式，还能有稳定的收入，我想大家都会拼了命的想进这家工厂。”
“要是再能像传闻所说的那样，星辰集团的工厂也会对员工特别好，那在这里绝对会成为最吸引人的工厂。”
“另外大家现在还有一个期待就是，星辰集团的工厂能带个头，把整个行业的待遇或者福利往上提一提。”
听着铁树说的这些话，何成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在建厂这件事情上，从行业层面来说，何成始终觉得比搞研发更难。
别看搞研发好像很难，但搞研发这件事情其实是有社会共识的，国家是绝对支持的，国内一批企业也一直默默在努力着。
就像一家企业如果给研发人才高工资，其他人是不会有意见的。
不管是现在还是20年后，整个社会从上到下都能接受研发人才赚钱多这件事情。
所以何成只需要带头冲，自然会得到国家的支持，自然会带动一批企业的发展。
但工厂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就像80年代民营工厂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很多都是沿用的国企8小时三班倒的模式。
后来慢慢的，12小时就变成主流了，最近几年更是出现了14-16小时的上班时间。
这里边有很多影响因素，一方面还是群体的特殊性，就像这两天何成了解到，1998年，国家开始要求单位实施五险一金，结果在这边，有的工厂愿意实施五险一金，可工人不干。
工人宁可工厂给自己补50块钱现金也不要交五险一金。
当然，也有大型工厂的带头作用，这些年，霓虹国模式逐渐成为主流，确实是一批大型工厂带的头。
所以在搞研发这件事情上，何成感觉有很多自然同行的力量。
但在优化工厂模式这件事情上，何成现在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这也是何成为什么要去跟燕京领导表达自己相信工人力量的想法，就是希望上面能有一些东西出来。
但能不能出来什么，现在还真不确定。
不自觉的，何成慢慢转过头，本想看看外边的夜景，却看到了2元吃饱四个大字。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何成心里嘀咕了一句，即便美食当前，却还是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