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51
马建良没有说错, 短短几年,老家的面貌翻天覆地。伟大的改革开放,迎来了激动人心的第二次工业革命, 连凤水这经济欠发达地区也吹到了这股春风。
上一次叶芸回来已经是好些年前了, 那会她和如今的小缚差不多大,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惶恐,提防着周遭的一切事物,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而这一次, 她几乎睡了一整路。其实这几年,她一直没有好好给自己放过一天假,没日没夜的操劳早已成了她的生活日常。哪怕这两年日子稍微好过一些, 她仍然不敢有一刻松懈, 她担忧只要停下来,好不容易奋斗的成果便会付诸东流, 她害怕没钱,害怕流离失所, 害怕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就连别人过年过节回去和家里人团圆,她还在四处维系关系,画设计稿,一遍遍改版赶工, 还要完成学业。从来到沪都这座大城市后,她始终上紧发条, 每时每刻都在运转。
直到和苏红告别, 走回来的路上, 疲惫一下子从各个角落袭来, 前所未有的。就好像这些年所有的辛劳累积到这一刻,在一瞬间全部压在了她肩上。
她知道现在不是放假的时候, 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处理,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她参与,还有好多人急着见面。
只是忽然之间,这些在她看来无比重要的事情变得无力应对,她必须走这一趟来缓解快要崩坏的情绪。
看
看许久未见的家人,和他们说些话,暂时远离纷纷扰扰。
上一次回到县城,她等了好久的大巴车,才将她带回村口,又沿着田埂走了好长一段路到的家。
而这次回来,她在长途客运站附近见到了那种三轮车,外面罩着层帆布,晒不着淋不着,跑起来灵活,不过要和别人拼座,还有鸡鸭鹅挤在一起。叶芸探头看了眼,转过身走到另一辆空车前,跟村民谈好了价钱,直接包车送到村子里。
三轮车是不开进土路的,不过叶芸给的钱足够令人心动,这村民反倒乐得跑一趟。
曾经二尾巷到青溪村的距离,对叶芸来说鞭长驾远,回来一趟尤为不易。
如今千里之行也不过是转念之间,纵有需要克服的地方,钱也都能摆平。
三轮车在靠近叶芸家的那条土路边停下,叶芸将钱付给村民,并和他约定来接她的时间,告诉村民到时候还能挣得同样的钱。
村民笑得合不拢嘴,主动把大包小包提下车,说是帮她送回家。叶芸没拒绝,拎着皮包走在前面。
正值傍晚,天色还没暗下来,不少人农忙回来在门口闲聊忙活。瞧见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走进村,后面还跟着个帮她提东西的人,这派头十足的模样引得不少村民跑来围观,一时间都没认出她是叶家的大女儿,直到叶芸走进叶家院门,大家才确认她的身份。
叶家院门大敞,门头挂着灯笼,贴着大大的喜字,叶芸看见这架势,不禁加快脚步迈入家门。
叶家的院子中坐了不少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有人走进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交谈,朝门口看去。
叶芸穿着显瘦的长裤,时髦干练的短外套,一头及肩的波浪长发,摩登又前卫。院子中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了那么几秒,二妹叶茹最先回过神,站起身迎向叶芸。
“大姐?真的是你啊,大姐!”
叶芸朝她露出久违的笑容,张开双臂,二妹情绪激动地扑进她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泪如雨下。
叶芸感觉到怀中二妹失控地抽泣,抬起手拍着她的背,瞥向院中的其余人。
除了叶家的人,院子里还有几位生面孔。
叶母赶紧走过来,劝开二妹,脸上挂着欣喜之色,握住叶芸的手:“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能这个时候回来真是太好了。”叶芸眼眸微转:“家里有喜事?”
叶母拉着叶芸回过身,对里面那对老夫妻介绍道:“这是我大女儿,在城里生活。”
那对老夫妻打量了番叶芸,客气地对她直点头。
叶芸疑狐地看向叶母,叶母同她说:“你二妹下个礼拜办酒,你赶巧了,能送你二妹出嫁。”
叶芸讶然地回过头去看二妹,叶茹侧过身子低头抹着泪。
三妹跑到叶芸跟前,她长高了,是大姑娘的模样了,不像从前毫无顾忌,这回见到自家大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叶芸转头对老夫妻笑了笑,以示客气,便扯住三妹的手:“来帮我拿东西。”
骑三轮的村民回来了第二趟,将叶芸在县城买的东西都搬到了院子里。她几年才回来一次,出手大方,买了不少东西带回来。
三妹帮着一起往家提,叶芸问她:“小弟呢?”
两人走到屋里,三妹往院中瞥了眼,低声说:“送去县城读书了。”
“看来成绩不错嘛。”
三妹将东西放在墙角,嘀咕了句:“哪里不错,塞了不少钱才送去的。”
叶芸和三妹将东西放好走回院中时,两方长辈正在商谈下周接亲的细节。
三妹从家里搬了凳子出来给叶芸坐,叶芸便坐在院子一角,端起茶水歇歇脚,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家老妈子说道:“到那天你们喜糖多准备点,我家过来接亲的人多,他几个堂哥结婚的时候,女方家备了不少东西,小辈都拿到了红包,多少倒是无所谓。当然了,太少也不好看,亲家你说是吧?”
叶母坐在他们对面,和善地笑了笑:“我们村的规矩,喜糖一般是男方家里备着,提前送过来。红包的话,没这个说法,要给也是男方接亲带红包给女方这边的人,哪有嫁女儿还给红包的?”
“是是是,我们来接亲红包肯定会准备,我的意思是,小辈大老远陪着过来,给他们讨个彩头,面子上也好看不是?说到规矩,叶茹嫁到我们那边,按理说,是照我们那边的规矩来。”
叶母听了这话,有些笑不出来了:“既然是按照你们家的规矩,那也好办,来多少人,给多少红包,你们提前准备好不就行了。我们家叶茹哪方面也不比别的姑娘差,还能丢了你家面子啊?”
叶芸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顺势看向坐在老两口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准确来说,是她未来的妹夫。
这男人长了张大饼脸,头发颇长,半边额头和眉眼都被这飘逸的长发遮住了,说实话,叶芸瞧了他半天,都没瞧出他到底长啥样。他父母在为了接亲当天的流程费尽口舌的时候,他在低着头扣指甲缝里的脏污,事不关己地抖着腿。
叶芸又将眼神转向二妹,二妹坐在叶母身旁,拧着秀眉,紧紧盯着那对老夫妻,一眼都没瞧她这个未来的丈夫。
不知道聊到哪了,叶母将话头转到了叶芸身上。
“就说我这个大女儿吧,嫁人的时候,她婆家可是什么要求都没有,光彩礼就比你们多,人家也没要我买这买那,反而带了不少礼品过来,就包括现在,哪年春节不稍人送一堆值钱货来。”
叶芸眸光隐隐晃动,胸口像被人压着,透不过气来,凝神看向自家老母亲。
对方老夫妻被说得面子上挂不住,男方父亲发了话:“你大女儿能干又洋气,嫁得好是你的福气,我们家就这个条件,而且叶茹岁数也不小了,耽搁下去着急的是你们。”
村子里不比山外头的大城市,这里的姑娘大多数18、9岁就找到婆家,20岁都抱上娃了。当年叶芸是20不到给的白家,而叶茹都二十几了还在家中,本就有人跟叶母说闲话,让她抓紧把叶茹嫁出去,别等成了老姑娘。为了这事,这两年叶茹和叶母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如今听见男方父亲这样阴阳怪气,叶茹的小拳头握了起来,脸都气白了,叶母的面上也流露出一丝难堪。
叶芸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抬起头问道:“你们家儿子多大?”
老夫妻的视线转向她,男方母亲回:“26周岁。”
“做什么工作的?”
“我们村里哪有什么工作,家里田都忙不过来。”
“那还是挺能吃苦耐劳的,早上几点起床?”
说完抬手制止男方父母说话,而是看向那位准妹夫:“你几点起床?”
这位留着飘逸长发的小伙子,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问我啊?”
叶芸点点头,听见他说:“那得看我晚上几点睡了,一般10点、11点。”
叶芸眼皮子略抬,转向对面老两口:“这个年纪在我们村,要不是计划生育,娃都生三了,怎么拖到现在才说亲?”
她就差把“虚岁27,没有工作,游手好闲望天收”说出口了。
在这场博弈中,男方拿捏叶茹岁数大刚占了上风,叶芸就毫不客气地揪出他们儿子的软肋,为了不暴露自家儿子的劣势,男方父母只有停止发难。
叶母及时出来打圆场:“这样,我们再商量一下。”
男方显然也坐不住了,起身后,男方母亲对叶母说:“行吧,你们商量商量,我们过两天再来。”
叶母应下了,将男方家人送出家门。
叶芸进屋去看了眼叶父,叶父已经不大能认得人了,叶芸同他讲话,他看看她,也不说话,已是一副油灯枯尽的模样。
叶芸在叶父屋中坐了一会儿,便听见屋外传来哭声,她起身走出屋子,见到二妹捏着拳头眼圈发红。
叶芸径直走过去,问道:“哭什么?”
二妹不肯说话,背过身去趴在桌子上,
肩膀颤抖得厉害。
叶母对叶芸说:“你快劝劝你二妹,她总认为我给她说亲是为了彩礼钱,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急。”
叶茹的声音闷在臂弯里:“那我问你钱呢?还不是拿给小弟读书了,要不然刚才为了几个红包,让对方把我说成这样。”
三妹缩在门边上不知所措,叶芸转过头问叶母:“二妹说的是真的?”
叶母唉声叹气道:“我能怎么办呢,你弟这么小,不读书下来能做什么?”
叶茹直起身子嚷道:“你也知道这么小不能不读书,当初为什么让我下来?”
叶母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转而拉着叶芸:“你爸最近要抓药,我得留点钱在身上,我要手头宽裕,刚才不会为了几个红包跟那边掰扯半天。”
叶芸听出叶母的意思了,想让她帮衬一二,她没主动揽下这事,也没说不管,只是转身拍了拍二妹的肩。
“不要哭,姐在,不能让你给人欺负了。”
她这么说,叶母自然是认为叶芸答应出钱给二妹撑场面了,毕竟这两人自小关系要好。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叶芸如今过得滋润,举手投足都是大城市出来的派头,二妹出嫁这么重要的事,在叶母看来,长姐也该有所表示。
晚上的时候,叶芸将二妹拉到房中,多的没问,就问了她一句:“你跟姐说实话,那户人家,你是想嫁,还是不想嫁?”
二妹低头攥着衣角,五官皱在一起,半晌过后,点了下头。
“当真?”叶芸眼里多了丝探究。
二妹嗫嚅半晌,说道:“想不想的,都到了这步,哪由得了我。”
“你就跟我说,你想还是不想?”
叶芸了然于胸的语气让二妹不得不跟她说实话。
她拼命摇了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我见着那个男的就讨厌,一想到以后要跟他一起生活,我就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可是我不想别人说我是老姑娘......”二妹又哭了起来,这一天下来,眼睛都哭肿了。
叶芸摸了摸她的脑袋:“姐知道了,睡吧,这事我来处理。”
这两天二妹始终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从前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充满烦恼的大人。叶芸回来两日,就没见她笑过,记忆里,她还是挺爱笑的。
老家空气好,无论白日还是夜里除了鸡鸭偶尔叫几声,总是安逸的。叶芸站在老房子前独自待了会儿,目光落在门前的那片花生地上。
自从碰见苏红后,那些久远的记忆总是不自觉浮现,这几日她的思绪也跟着恍恍惚惚,心脏时常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拉扯着,即便回来了,那种无力感仍然无法排解。
叶芸走回院子中,二妹坐在屋门前发呆,她走到二妹身后,将她的发绳去掉,长发散落,叶芸给她编起新发型。
二妹没有动,乖巧地坐着,忽然问起:“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叶芸眼神轻抬,手上的动作没停:“不联系了。”
“我猜到了,他那年回来找过你。”
叶芸手指僵硬,停下动作:“哪年?”
二妹想了会,告诉她:“鼠年春节前。”
叶芸是猪年12月19日那天走的,鼠年春节前,也就是她走后的一个月。她猜到他有可能会来老家找她,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回来过。一来头两年过得太艰难,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交代,二来不想面对过往的一切,这一拖,就拖了四年多。
“妈不知道他是来找你的,他对妈说是走亲戚路过这,顺道来看看,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叶芸继续编着发,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每年春节那边都送东西过来?”
“每年大年三十前,会送不少年货、衣服、用的东西,还有我们姐弟的过节红包。都是以你的名义让人送回来的,妈总跟村里人说你婆婆会做人,每回都替你准备这么多东西。”
叶芸喉头逐渐发紧,佟明芳当然不可能为她考虑这些,也只有可能是白闻赋,在为她留着这条后路,当有一天她在外面累的时候,有家可回。
死寂的心跳突兀地颤动了一下,她将复杂的心绪压了下去,把从城里带来的发夹为二妹别上,拿过镜子递给她。
二妹左照照,右照照,终于露出了笑意:“真好看。”
......
叶芸到家后的第四天,那对老夫妻再次带着儿子登门拜访,这次不仅是老两口,那小伙儿的两个姑姑也来了,长相又粗又黑,这小伙子完美遗传了两位姑姑的样貌。
一家子人往叶家院中一座,便有种来势汹汹的架势。
叶父无法当家作主,叶母一个人面对亲家这么多人,气势上到底弱了一截,拉着叶芸出来坐坐阵,叶芸顺从地坐在叶母旁边。
两位姑姑一坐下来就现身说法,告诉叶母她们两家儿子娶媳妇的流程,大意是佐证男方父母的说辞,证明他们那边的确有这个规矩。
对方说叨一番后,叶母也就松了口:“既然你们那边讲究这个,我们也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吧,本来就是大喜事,也别为了这些小事闹得不愉快。”
男方一听女方这边同意了,自然和颜悦色起来。
坐在旁边未发一语的叶芸,转向叶母,问她:“你打算掏钱包红包了?不是说爸还要抓药吗?”
叶母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低下声说:“你那天不是答应了吗?”
叶芸平淡地回道:“答应什么,我不明白。”
叶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碍于男方还在不好发作。男方那边假装聊天,发现气氛不对,余光偷偷瞄了过来。叶芸提高了嗓音:“妈你的意思是让我出红包的钱吗?我可不出,你嫁女儿,不应该你出吗?”
叶母的双眼恨不得在叶芸脸上瞪出一个窟窿来,叶芸撇过头看向男方父母:“我妈出不了这个钱,我更出不了,人你们还要娶吗?”
男方几人面面相觑,被女方这边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
小伙子的大姑看不过眼,说了句:“你们不是商量好了吗?怎么一会儿一个说法?”
叶芸直截了当:“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怎么说?”
叶母刚想出声,叶芸的手掌压在她的腿上,让她噤声。
二妹一双眼睛睖得老大,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男方几人见女方态度如此坚决,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想到都走到这步了,几人低声交流了几句,松了口,由对方二姑出面交涉。
“以后都是一家人,你们要是实在困难,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吧,我们老的还不都是为了年轻人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二妹一听这话,立马转过头看向大姐,叶芸不慌不忙地点着头:“能理解是好事,不过门还没进,你家长辈就为了几个红包贬低我妹,以后要是嫁到你们家,还能有好日子吗?”
男方几人脸色骤变,对方父亲质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芸不卑不亢地对上他的视线:“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想娶,我们不想嫁了。”
叶母震惊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叶芸,叶芸任由她瞪着。二妹又激动又害怕,整个人都在发抖。
对方大姑最先跳脚,站起来指着叶芸:“你说不嫁就不嫁了?我们可是给过彩礼了,真金白银交给你妈的
,你妈都没说什么,你跳出来做什么数?”
叶芸转过头看向叶母:“钱拿出来。”
叶母被男方的架势镇住了,颤颤巍巍地说:“没,没有。”
在叶母对叶芸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种被家人放弃的感受一下子涌上心头,绝望、失措、走投无路。
叶芸目光紧紧盯着她:“你拿出来,家里其他事我来解决,你要是眼睁睁把你二女儿往火坑里推,你看她以后会不会认你。”
此时此刻,叶芸就是在逼叶母拿出个态度,哪怕最后她来兜底。
然而叶母侧过身子,轻声在她耳边说:“钱给你弟找关系上学了,拿不出来。”
叶芸的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多少钱?”
叶母说完后,她起身进了屋,再出来后,将彩礼的数目分文不少地放在男方面前。
“人不嫁,钱也退了,你们可以走了。”
男方父母拿了钱,破口大骂,临出门了,还不解气,男方母亲站在叶家大门前骂道:“活该熬成老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
附近村民都跑出来看热闹,问是怎么回事,男方父母走了还不忘跟村民说叶家的不是。
大门一关,叶母便指责叶芸:“你才是把你妹往火坑里推,以后大家都知道咱们临时反悔,哪家还敢上门提亲,你让你妹以后怎么办?”
二妹垂着头站在一边:“那我以后不嫁人了。”
叶母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你不嫁人当真要成老姑娘被人笑话?你看吧,以后谁路过咱家都要说两句不是,你还怎么抬起头做人,连我都跟着抬不起头。”
二妹眼泪“啪嗒”落在地上,叶母痛心疾首:“你弟过几年读完书也是要讨媳妇的,你赖在家里,以后都没人敢给你弟说亲,你这是要连累......”
“叶茹。”叶芸出声打断了母亲的话。二妹泪眼汪汪地抬起头看向她。
“收拾东西,明天跟我走。”
叶母张着嘴怔愣地看向叶芸,叶芸浑身透着凝重的低气压,迎上叶母的视线,黯淡、疏离。
翌日清晨,叶芸带二妹上了路,叶母将二人送出家门。这一次分别,没有人因为不舍而掉泪。
行至半道,二妹望着无垠的田埂,神色茫然地问叶芸:“沪都是什么样子的?”
“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