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真有狗命

昨天,李宝玉和林翔顺,去上头的九十六愣场拉木头,都已经把原木装车了,却发现发动机打不着火了。

林祥顺修车修到晚上七点多,就96愣场吃了饭,然后在把头窝棚住了一宿。

今天早晨,他们开车往林场返。

林祥顺有个毛病,这毛病在城里叫认床,在农村叫认炕,换了地方就睡不着。

从早上吃完早饭,林祥顺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此时上了积柴道,他感觉自己实在忍不住了,便下车把方向盘交给了李宝玉,而他自己坐在副驾驶上押车。

这年头,在山里开车也不用考驾照,也不用认路况标识,就拿着方向盘抡就行了。

李宝玉来林场十来天了,小伙子年轻又爱动手,开车早就没问题了。

林祥顺把车交给他,自己坐在副驾驶打瞌睡,睡睡醒醒,醒了就拿起李宝玉丢在一旁的小人书看看。

而这不爱看书的人,一看书就犯困,林祥顺没看两页就睡着了。

李宝玉也没管他,就把着方向盘捋着道开。虽然是山道,但有养路工经常维护,这道路宽敞、平坦,又没行人,李宝玉开起来根本没有困难。

当到上坡的时候,李宝玉寻思给脚油门,还能上坡。可他刚抬起脚要往油门上踩的时候,正抬头只见那坡头子上露出三个人来。

而这三个人,还各持长刀。

这给李宝玉吓得一脚就踩秃噜了,那油儿就没给上,瞬间熘车。

李宝玉急忙一个急刹车,车是停稳了,可给那熟睡的林祥顺瞬间弹了起来。

“哎幼!”林祥顺惊叫一声,醒来就往左右看,见无事便冲李宝玉急道:“宝玉,你干啥呢?”

“顺子哥,你看呐。”李宝玉右手一拍林祥顺胳膊,左手往前一指。

林祥顺闻言,往坡上观瞧,只见三人持刀站在坡头。

霎时间,林祥顺脑门上都见汗了。

李宝玉也在旁边嚷嚷:“完了,顺子哥,咱们碰见剪径的强人了。”

“说啥呢?”这时,林祥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实话,他心里也害怕,但想想这三人能抢啥啊?

且不说这车,他们会不会开都是个问题。就算他们会开,林祥顺敢保证他们出不了林场。

抢木头?

那不是有大病么?抢了的话,他们除了卖给林场,就是拉回家当噼柴。

卖林场,那是自寻死路。烧噼柴?这山上有的是,还用得着抢么?

难道是要杀人越货?

林祥顺想起刚才看《水浒传》小人书里的情节,不禁心里一突,刚要招呼李宝玉挑头,胳膊上就又挨了李宝玉一巴掌。

“顺子哥,你看,你不张大裤裆么?”

林祥顺往上一瞅,只见那三人分开,中间走出一小个儿,但也手持长刀。

“这瘪犊子,吓死我了。”林祥顺暗骂一声,招呼李宝玉开车。

眼看汽车驶上坡来,张援民还招呼自己三个小弟闪开,车到近前时,张援民还冲开车的李宝玉和坐在副驾驶上的林祥顺分别挥手致意。

张援民心想的是,打个招呼,向自己这仨小弟显示一下自己的人脉就好。

可没想到的是,那车竟然在他跟前停下来了。

就听“卡”、“卡”两声,车门打开,林祥顺、李宝玉双双从车上下来。

“大裤裆,你干啥呀?”林祥顺下车冲着张援民就嚷。

张援民也懵了,心想你冲我嚷啥呀,便道:“咋的了?顺子。”

林祥顺卡巴卡巴眼睛,总不能就说我让你吓得差点挑头跑了吧。

于是,林祥顺语气稍缓,只问道:“啊,我寻思问你这拿刀,是要干啥去啊?”

林祥顺语气缓和,瞬间让马晓光等人浮想联翩,他们都在愣场干活,认得永安林场的林师傅,知道这是自己把头都得巴结的人物。

而林师傅面对他们张哥,先是从冷言冷语,变成如此和睦,这不就是好哥们儿见面时,才有的互相开玩笑么。

一时间,马晓光和李远、李伟,只觉得自己张哥有排面。

而张援民呢,心里想的明白,要是自己说去杀黑瞎子仓,那这俩人可能把自己以往的战绩秃噜出来。

如此一来,自己在77愣场刚建立起来的威信可就全完了。

所以,张援民眼珠一转,随手向马晓光一指,道:“啊,晓光他搁山上下套子,套着个野猪,我们几个去给它捅了。”

听张元民如此说,马晓光等人面面相觑,但他们的身份,都搭不上话,便谁也没有多问。

“野猪啊!”林祥顺没好气地说:“你杀个野猪,你整的跟要劫道似的呢。”

张援民闻言,哈哈一笑,只把掌中刀一横,摆了个架子,对林祥顺说:“你看我……”

说到此处,张援民顿了一顿,却转向李宝玉说道:“宝玉,你读书多,你看我这出儿,像不像魏延?”

林祥顺这个气呀,张援民如此,不就是在说自己读书少吗?自己是读书少,那咋的也比他念书多呀?

张援民这一问,倒是把李宝玉给问住了,要说是吧,那是纯扯犊子。要说不是吧,那不是得罪人么?

这时,林祥顺上前,把李宝玉往身后一拦,对张援民道:“我不知道你像不像什么延,但我瞅你像矮脚虎。”

张援民闻言一怔,他只看过几本《三国演义》,没看过《水浒传》,不知道林祥顺口中的矮脚虎是谁。

但就矮脚虎这三字,听起来就是在埋汰自己个子矮。

张援民刚要回怼,就见林祥顺招呼李宝玉上车,李宝玉冲张援民一点头,便回到车上,发动汽车驶向林场。

“张哥啊,你还认识咱们林场的林师傅啊?”这时,马晓光上前问道。

“啊。”张援民点头,道:“都一个屯的,年前他、我,我们屯长,我们还搁一起喝酒呢?”

他这话倒是没撒谎,赵军家年前请客的时候,他们是在一张桌上吃饭来着。

但被他一说,就好像自己有多大来头似的,把三个套户唬的一愣一愣的。

“那张哥,你们这么好关系,你咋不告诉他咱们去打黑瞎子呢?”

张援民白了李远一眼,道:“你傻呀,告诉他们了,他们非要跟着去咋整?他们去了,你们不少分钱么?我能拿你们的钱,交我哥们儿么?”

“张哥,你仁义啊!”

“那是!”

四人下坡,下到一半,斜插岗子搬山而走,横穿五百多米,又往沟下走。

下了沟塘子,四人又上对面坡,等到坡上,只要踩着前头岗梁子,再上一面坡,就能看见那黑瞎子仓了。

张援民站在此处,往左右眺望,不见蒋金友来,便道:“这老蒋啊,误了大事,我非得收拾他。”

“张哥别生气啊,一会儿他就来了。”李伟在一旁小声安慰道。

“行吧,那咱先上去。”张援民只能招呼三人往上去,可就在这时,就听上头传来一阵叫声。

“黑瞎子?”张援民一愣,看旁边马晓光,问道:“事难不成还是老蒋把黑瞎子捅咕出来了?”

“不能吧。”马晓光可不相信蒋金友能有那个胆子。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枪响。

“彭!”

紧接着,就是黑熊愤怒的吼叫声:“吭……”

熊吼声在山间回荡,顺间林木耸然,马晓光等人哪里打过黑瞎子,顿时只觉头皮发炸,浑身瑟瑟发抖。

四人中,只有张援民称得上“身经百战”,听见这声音,就对其余三人道:“黑瞎子出来了,咱们那准备都白准备了,赶紧……”

张援民刚想带自己的小弟赶紧走,山坡上那炮手换上子弹举枪未响,此时黑熊已冲至身前,炮手往旁勐地一闪,黑熊想刹车就刹不住了,一头从山坡上扎了下来。

黑熊从上摔到上坡当腰一滚,整个熊翻身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四个正处在懵逼中的家伙。

黑熊“吭”的一声,直奔四人扑来。

“快跑啊!”张援民大吼一声,倒提刀就跑。

他这一跑,马晓光等人瞬间反应过来,纷纷转身,撒腿就跑。

他们都往一边跑,虽然张援民比他们先跑了三秒,可他个矮、腿短、裤裆大,跑起来诸多不便,很快就被三人超过去了。

张援民一下子就傻了。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那三人不用跑的比黑熊快,只要跑的比自己快就足够了。

想到此处,张援民怪叫一声,撒腿提速。可他再提速,也跑不过那三人。

眼看着黑熊就要把张援民追上,此时他才想起昔日三次被黑熊追杀的恐惧,一瞬间张援民抿着嘴不让自己叫出来。

黑熊追张援民,是由北到南,而此时从那西面鸡爪子岗上,一驾马爬犁飞速而下。

拉爬犁的大黑马嘶鸣不止。

不管是马,还是牛,闻到黑熊气味都懵,而懵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马从上头下来的时候,还没闻见黑熊味儿呢,但随着往下边来,那黑熊也从北坡上滚下来了。

它这一滚,二者间直线距离近了,那马就闻见黑熊的味道了。

下坡的爬犁道,马再想回身是不成,只是迈开四蹄拖着大原木飞奔而来。

到岔道口的时候,马往南一转,直追张援民。

而这时,黑熊也到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将近五百斤的大原木被马拉着从坡上下来,横撞在黑熊腿上。

“卡察!”

一声脆响,黑熊右边后大腿直接就折了。

“吭……嗷……”

黑熊身子往倒木上一栽,左边后大腿瞬间卷到了原木下边。

又听黑熊一声惨叫,当原木被马扯走时,黑熊摔倒在地,唉声惨叫。

“老张,上爬犁!”这时,马爬犁已追上了张援民,蒋金友冲着张援民就喊。

“好嘞。”张援民刚要上爬犁,突然想起一事,往后一看,就见那大黑熊一双后腿软绵绵拖在雪地上,拖行过程中,双腿流血不止。

“哈哈哈……”张援民仰天大笑三声,转身长刀便向黑熊指去。

“老张,老张!”蒋金友在后面喊着,见喊不住,就想勒马,但那马毛了,又哪会停下?

张援民冲至黑熊身前时,那黑熊一双后腿尽断,只使一双前掌撑地迎上张援民。

此时的黑熊,想站却起不来了,只向张援民挥出一掌,却被他轻松躲开。

张援民往旁一绕,绕到黑熊身后,举侵刀朝后心就是一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在黑熊惨叫声中,又是一刀续入。

黑熊拼命地拧身翻掌去抓张援民手中刀,张援民及时抽刀往旁一闪,一刀又刺黑熊咽喉。

“噗……”

黑熊嘶吼着,又伴张援民两刀,黑熊倒在雪地上,虽已无了气息,但双眼仍然圆睁。

这黑熊有点死不瞑目啊。

张援民哪管他那个,只拄刀而立,扯着嗓子喊道:“老蒋、马晓光、李远、李伟……特么的,没一个有用的,都特么不如我赵军兄弟。”

张援民都囔两句,自己费力地把黑熊翻过来,拿侵刀把黑熊膛开了,熊胆取出来放在一个小布口袋里。

这种小口袋,张援民在来愣场之前,在家偷摸地带了好多。

“我老张真有狗命啊。”张援民一边往兜里揣胆,一边叨咕着,等他把熊胆装在棉袄内兜里面,才又去卸熊掌、熊波棱盖、熊鼻子。

而此时,蒋金友也勒住马了,也追上了马晓光等人。

蒋金友把马往旁边树上一拴,就招呼三人去救张援民。

众人一听蒋金友说张援民落在后面了,三人虽心里害怕,但总有一些良知,便随蒋金友一起,往回走来。

刚走出不远,就见张援民一手提刀,一手背只熊掌,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老张!”

“张哥!”

四人连忙迎上,到跟前见张援民无事,关键是他还背着一只熊掌。

李远一脸惊讶地问道:“张哥,你咋把黑瞎子杀下来的?”

“呵。”张援民冷笑,道:“我老张这是贪天之功啊!”

张援民还以为贪天之功是个褒义词呢,只说自己是受老天庇护,才猎得这黑熊。

“张哥,熊胆呢?”

听马晓光问,张援民伸手从衣兜里把熊胆拿出,在众人眼前一晃,道:“咋的?有事儿都特么跑了,还想跟我分胆啊。”

张援民如此一说,众人又羞又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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