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魂（二）
“祝今你……”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祝今回到玩偶里，今天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他很快进入休眠时间。
他当然知道严赫就坐在他身边，一直盯着自己，他的眼神祝今不敢直视。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祝今养足魂气后睁开眼睛。
一睁眼发现已经被严赫带回家。
穿着一身浅色家居服的康玄坐在对面，此刻正死死盯着自己。
“你醒了？”康玄不仅语气骤然变了，眼神也跟变了个人一样，哪里还有在严赫面前故作稚气娇软的模样。
祝今看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就是严赫哥哥所说的那个爱人。”
他紧接着说。
祝今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康玄声音突然低沉：“可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人鬼殊途，永远不可能同归的吗？”
人鬼殊途。
又是人鬼殊途。
祝今现在听到这个词就非常讨厌，他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你再怎么养，也只是魂，长此以往，对他的身体也有伤害。”
现在严赫经过之前的体质之后，已经産生抗体，如今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体质，却也与普通人有所区别的。
兴许是祝今没理，康玄语气也越来越暴躁，他冲过来将玩偶拎起：“我跟你说话你听懂没有？”
“你为什么不敢回答？”
“你为什么一直缠着他？”
“我哥哥走了，你还要我严赫哥哥的命吗？”
康玄越说越激动，随后拎着玩偶就往洗手间走去。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康玄拧开浴缸里的冷水，“当然是帮你洗一洗了，这么脏，不洗怎么可以？”
不等祝今反应，玩偶就被康玄摁进水中。
“我就说严赫哥哥这么多年怎么会对你心心念念，鬼是会勾人命的。”
“我告诉你，休想伤害他。”
“我不能让你伤害他……”康玄越说越激动，“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没有他……”
祝今完全被他摁在水中无法动弹。
当他看见康玄掌心有一道符光闪过，心中警铃大响，炼魂符。
他怎么会有这个符？
幸好他只是普通人，否则自己今天可就要栽了，祝今想。
“是不是看到我手心的符了？”康玄阴恻恻道，“我就是要你魂飞魄散，不能再缠着我的严赫哥哥。”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害他？”
“你们鬼不都是天生害人的吗？”
祝今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好笑：“成为魂体之前，也是人。”
康玄情绪尽管已经缓下来，手上摁着祝今的力度却没有一丝缓和：“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留在活人的世界里？”
祝今第一次想要揍人。
“你是谁派来的？”祝今反问，“钟枯，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果然是他。
祝今此刻暂时没有力量反抗：“康玄，我是建议你不要跟钟枯走得太近，他一直都捉人魂拿来修炼……”
“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把你永远送走。”
康玄清秀的脸上露出来的一层鬼色令祝今惊讶，他才是真的受到了影响，此刻的心智已经被控制。
祝今被他画着符的手一直钳制着无法动弹，他又想到此人是严赫好友的弟弟，他也不能下重手。
奈何等到他决定反击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来不及，此刻他只能期待说，符的力量尽快消失。
普通人用的掌心符光是有时间限制的。
“你干什么？”
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康玄手一哆嗦，松开玩偶，没等他转头，整个人已经被冲上来的严赫一把扯出浴室。
力度大得康玄被扯出来后因为惯性摔得不轻。
看到浴室里湿漉漉的玩偶，严赫怒火直冲脑门，他狠狠瞪了一眼康玄，冲进浴室将玩偶拿出。
将干净的浴巾包住已经湿透的玩偶，心里紧张无比，手上却尽可能轻柔将水分慢慢挤压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问：“祝今，你，还好吗？”
“祝今，你回答我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严赫将水分慢慢挤出后，放进烘干机。
他跪在烘干机前，满脸自责：“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就是只是下楼临时签一份周广急着送过去的文件。
听着他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意，祝今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没事。”他回应他。
“那就好……”严赫捂着心口，方才进来看到那一幕他心脏就差一点就骤停了，他非常恐惧，他生怕祝今会再次离开他。
还是因为自己。
他不能接受也承受不住了。
康玄从地上爬起来，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严赫，刚才那个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非常可怕。
他小心翼翼过去：“严赫哥，对不起，我就是……”
“你为什么动他？”
严赫声音没有一丝丝温度，听得康玄禁不住哆嗦。
“我问你，为什么动他？”严赫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我问，你为什么动他？”
“我……我就是……”康玄被他盯着心里有些发怵，“我，我就是，看到，脏了，就，就想帮你洗洗……”
“我记得，你入住进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动他。”
康玄被他的声音和眼神吓得哭了，他蹲在严赫跟前，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严赫哥，你能原谅我吗？”
他想伸手拽住严赫衣袖，直接被他甩开：“不要再有下次，否则别怪我不顾你哥哥情面。”
“你回屋去休息吧。”
语气依旧非常冷漠。
康玄抿唇，眼睛通红，严赫的态度落差让他委屈：“你说你爱的那个人，就是一只鬼，人鬼殊途你不知道吗？”
严赫盯着烘干机里正在烘干的玩偶没有说话。
祝今站在他身边，浑身湿漉漉，在他脚下渐渐成了一圈水迹。
他顺着严赫的视线盯着里边的玩偶，听着康玄的人鬼殊途，心中百般感慨。
“你知不知道他会把你害死的？”康玄突然吼道。
“与你无关。”
“我哥为什么会死你知道吗？”康玄声音已经哽咽，“他是被一只女鬼给害死的。”
严赫擡眼看他，没有说话。
“他本来可以不死的，女鬼一直怂恿他，所以他自己放弃了求生意志，才会抢救失败。”
康玄突然冲过去抱住严赫：“我不能让他让你跟着他一起离开，不可以的，我把你当成家人一样，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关心我，一直在照顾我，我不可以失去你的。”
“严赫哥，我爱你。”
严赫一下子回神，下一瞬用力把人推开：“胡说什么？”
康玄后背撞上一旁的洗衣机，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我爱你有什么错，总比你爱上一只鬼好的不是吗？”
严赫下意识擡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你要打我是不是？”康玄擡起脸，“好啊，你打死我吧，反正我每天都看到那种东西，我已经厌倦了，我不想这样了，你既然不要我，我哥也不要我，我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如一死了之。”
“你……”
“不打是不是，那我走，我自己去寻死，总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了吧？”
说完他爬起来推开严赫，跑出门去。
直到听到身后玄关传来的巨响，严赫悬在半空中的手才缓缓落下，他深吸口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怎么做了。
祝今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盯着这人，想看他会做出来什么决定。
“在家等我。”
只落下四个字，玄关再度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祝今将玩偶拿出来，擡手用上魂力烘干。
烘干之后，他面色愈加苍白，虚弱坐在地上，他望着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的玩偶陷入沉思。
玩偶是干了，可他却依旧湿漉漉地坐在原处。
祝今一直在屋里等着，也不知道等了许久，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
“咔哒……”
玄关传来开门声，祝今起身望去，严赫抱着昏迷的康玄回来。
看他把人抱进客房。
然后再看他有些为难不知怎么帮他换衣服。
祝今显身站在他身后：“都是男人，怕什么？”
严赫：“………”
“怎么不动了？”
“那不一样，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那就自己想办法。”
祝今说罢回了玩偶体内，再没说过话。
严赫：“……”
玩偶还在地上，严赫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地上的一大滩水迹，他过去把玩偶拿起放回卧室床上。
开始拿过处理工具处理地上的水渍。
祝今在卧室里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他听到周广的声音，周广进屋帮康玄换衣服。
不知为什么，祝今一颗心居然落地了。
睡觉的时候玩偶身上的寒气差点没把严赫给冻感冒，他看了已经开得很暖的暖气。
严赫非常奇怪，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身子隔着距离，脑袋却怎么都不想分开他半毫。
他一直在控制着，他内心也很不安，也很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