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魂(二)
当晚。
严赫做了一个梦。
自己当初因为命格一事,是祝今自愿放弃,舍身救了自己的一条命。
看到祝今跪在爷爷面前求他答应。
再看到祝今在放弃婚契,承受反噬离开后倒在地上疼得禁不住大叫。
看到他捂着自己小腹痛哭不已,嘴里念着孩子。
严赫好似明白了什么。
孩子?
难怪他反应……
梦境持续维持,一点一滴。
当日发生的事情,严赫才看清。
严赫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泪水,他将魂玉摘下贴在心口,脸埋进枕头里,心脏痛的无以复加。
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他们之间,还多了一重债。
用他的命都还不来的债。
“对不起……”
“对不起祝今……”
“祝今……”
“……”
那一个晚上,祝今被一阵阵啜泣声惊醒,耳中传来了字字句句,最多的便是对不起这几个字。
他竖着耳朵认真聆听,大脑是一片空白,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对着自己说对不起?
步入春末夏初,天气变得很好。
祝今魂体因为有着魂玉养着魂,能够跟以前一样出来活动。
只是祝今的记忆貌似又消失很多,严赫看着他说:“没事,没有记忆,我们就创造更多的回忆。”
祝今莫名:“什么意思,如何创造?”
严赫却仿佛在自说自话:“你不用害怕,有我在,没了记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严赫,从一周前你就一直在告诉我,我们是夫夫,是实质性的夫夫。”
“对啊,这是事实啊。”
祝今摇头:“你是不是在pua我?”
严赫:“……”
“悦可说了,一个人要是天天在你面前念叨着一件事,就是想pua你。”
严赫咬牙切齿:“……她现在,生了没?”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给她送礼啊,顺便,抱一抱我的干女儿。”
祝今瞪着他:“别以为看不懂你的小心思,悦可现在孕晚期,特殊时期,说的话,没理也是有理的,他先生都这么说的。”
严赫翻了一个大白眼,在祝今难得露出怒容的注视下不得不迅速收敛,语气都不得不软下来:“那是他媳妇,必须的唯命是从,可你是我媳妇,我也听你的,你也信我行不行?”
祝今听得似懂非懂。
“媳妇儿你瞅瞅那结婚照,看看咱俩那般配劲儿,怎么可能是假的,还有,我们俩,可不是有名无实的夫夫,有……”
“我在上?”
“额……”严赫一下子顿住,“段悦可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记忆里,对她还有印象的,就去找她了,果然,她是认识我们的。”
祝今很开心。
严赫好想揉一把他的脑袋:“你开心就好,真的。”
每每想到祝今曾经遭遇的噩梦,他就恨不得自己能够替他承受一切。
他不明白当时他跪在爷爷面前,求着他放弃自己救他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
他也不明白,过后发现因此失去了孩子的那一刻,祝今有没有怨恨过他。
严赫心里更想的是,他真的怨恨自己,这样他或许会好受一些。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一说。
“嗯。”
话是这样,当天就给严厘发信息询问了。
严厘也沉默了。
最后她只给了他几个字。
“回易水川。”
严赫不明白,他吐槽:“严厘怎么回事啊这个,让我们回易水川,也不说说怎么做?”
祝今却看明白了,有始有终。
是啊,有始就得有终。
“你怎么不说话?”
祝今擡手在严赫面上轻轻拂过,魂力在他面上抚过,一缕轻微的阴风叫严赫心上一颤:“媳妇儿,我,怎么感觉,严厘的话不太对,你这反应也是。”
“没事,我也想回去了,突然挺想师父了。”
还有母亲。
母亲这个词一直是祝今的执念,哪怕他的记忆一点点消散,但他还是记得母亲这个词,尽管他只能看到一团非常模糊的影子。
却也是他期盼太久的执念。
“真的想回去了?”严赫问。
祝今颔首:“非常想。”
“成,我交代好公司的事,我们就回去。”
“好。”
严赫动作很快,交代好就收拾东西带着祝今回了易水川。
易水川,一切都是那个样子。
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严厘那天早早就在山脚下等着。 她脚已经好的差不多,就是走路还有点跛,看着严赫心疼得不得了:“你看你,这么拼做什么,要不,我给你找个好点儿的医院给你治治。”
严厘摇头:“没事儿,天天出去办事儿,难免有点影响,反正不影响我处理事儿就行。”
严赫不依:“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跛脚了可怎么行。”
“我不方便下山了,”她看了眼严赫脖子上挂着的魂玉,“我得好好陪着祝今。”
严赫抓住魂玉:“想干嘛呢?”
“你别忘了,我跟祝今才是交情最深的,我们可是比亲人还要铁的关系,”严厘叹气,“当初,我要是在的话,真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他。”
严赫听着不生气反而说:“是啊,你要是能够阻止,就好了。”
祝今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
晚上。
姐弟俩在小院里煮起火锅,照例在严玄感和祝今以前经常坐的位置摆上碗筷。
严厘分别给严玄感和祝今的碗里夹了他们爱吃的食物。
严赫则摆上小酒杯,倒上爷爷生前爱喝的二锅头。
祝今坐在位置上,他俯身闻了闻酒香,突然想到上次附身的那个中年男人。
他问严赫:“上次,我记得,我们好像去了钟枯那里,我附身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被这么一提及,严赫才猛地想起:“哦,那人没什么大碍,醒来后不记得什么了,就记得自己醉了,什么时候回的宿舍楼下也不知道。”
“那里,真的是他们宿舍?”严厘有点好奇。
“我让周广查了,的确是啊,”严赫说,“误打误撞,可不就是巧了嘛,估计钟枯也想不到。”
提到钟枯,祝今就又想到康玄:“可惜了,现在不知道,康玄如何了?”
严厘抿了一口酒:“钟枯要真喜欢他,我想,他是舍得的。”
“我也觉得。”严赫附和。
祝今说:“还是少喝点酒,那人喝醉了,我附身,连路都走不好。”
严厘当即乐了:“那人是不胜酒力,比如我这种酒中仙。”
祝今和严赫相视一眼不说话了。
“小看我是吧,来,咱俩猜码。”
严赫卷起衣袖,解开领口纽扣,架势摆的足足:“来就来。”
几个小时后。
严厘抱着严玄感的排位又是哭又是笑。
“爷爷啊,咋都召不出来你啊……”
“当官了,也给我回个消息啊……”
“给我减少点工作量啊……”
各种符咒跟着喊。
喊来了易水川一堆无名魂体,冻得严赫大夏天裹着被子打着哆嗦。
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抱着魂玉:“媳妇儿,真,真不冷……就,就是有点冻。”
祝今:“……”
就这样在易水川待了小半个月。
是祝今最开心的日子。
有天,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传进易水川的小院。
严赫揉着惺忪双眼探出脑袋,只见一个小小的团子穿着背带牛仔裤白衬衫,还带着一个牛仔帽,皮肤特别白,特别漂亮的一个小朋友也正在朝里头探着脑袋,正好与严赫四目相对。
“你谁家小朋友,怎么过来了?”
小男孩没有理会严赫,而是径自朝着祝今走来:“漂亮哥哥,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祝今擡眼看向同样满脸疑惑的严赫,后者耸耸肩:“抱歉,我也不知道。”
“初初,你怎么乱跑进来,快过来跟严厘姐姐问好。”
祝今再度和严赫四目相对。
祝今觉得有点耳熟,严赫人已经傻了,他盯着被喊成初初的小男孩,鼻子有些发酸。
“祝今,你不记得他,可还记得他前世的父母。”
祝今努力想了想,摇头。
严赫叹了口气:“没事。”
声音刚落下,就见白薇跟着严厘一起走进屋里。
她看不见祝今,只见到严赫。
严厘冲初初摊开手,小家夥一把就往她怀里扑去。
“你竟然真的叫初初?”严厘也颇为感慨,她看了眼祝今,感慨更甚。
“白姨,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还带着,初初。”严赫问。
白薇神色黯然:“哦,他爸爸妈妈替我去找高人去了,初初一直都跟着我多,我就替他们看着就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
初初已经五岁多了。
白薇说:“佳佳,他失踪了。
“云日佳失踪了?”严厘有些讶异,“不是吧?”
严赫震惊:“唉不是,他不是在国外……不是说快要回来了?”
“初初就快要六岁了,要上小学了,加上康玄的事情,我也听他说了,他说要回来一段时间的,刚回来没两天,出了一趟门,就不见人了,”白薇抹着眼泪,“我派了很多人去找,都找不到,后来我就去问人,说他遇到邪门事儿,不是普通的绑匪。”
“能知道是什么东西绑走他的吗?”
白薇摇头:“所以我才来的易水川,初初我也害怕,只有带来这里,才是安全的。”
祝今捂着心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