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沧山是叶氏集团全手工油纸伞的发展産地,有一些油纸伞的传承人,几年前被叶氏开发了旅游路线。
许时繁和赵澈在路边凑合着吃了早餐,开始了今天去沧山调研的行程,按照计划,他们沿途调研过去,下午的时候到达沧山,了解基本情况,晚上就能回来。
依旧是许时繁开车,可车技再好也经不住一路堵车。
许时繁盯着前面半天挪动几米的车流,有条不紊踩油门,再踩刹车,车子龟速往前移,耐心十足,没有一点急躁。
“今天念城市大大小小的学校差不多都开学了,这样下去我们到沧山得晚上了。”
赵澈说完打了个哈欠,大有要睡一觉的架势。
车子到达山脚的时候,天刚擦黑,车灯亮起,开过山路,带起了一阵灰尘和石子。
天空乌云密布,没撑多久,下起了小雨,砸在车窗绽开成水花。
赵澈看着车窗说:“下雨了,老大。”
“嗯,快到了。”
话音刚落,车子熄火,停在半山腰,许时繁试了几下都没有啓动成功。
赵澈胆子小,小声点:“天有不测风云。这荒郊野岭的。”
“我下车看看,你在车里待着。”
许时繁找到在后座的棒球帽,头发往后顺,戴上帽子,走到车前打开车前盖。
赵澈也跟着下了车,用手机帮着照明,他是胆子小,可不能当废人。
许时繁检查完对赵澈说:“回车里,打电话叫修车的人,发动机可能有点问题。”
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一次,他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彻底维修。
雨势变大,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由缓到急,山路旁边茂密的竹林被风吹的沙沙做响。
手机打通又中断,赵澈试了好几次还是一样的情况。
他声音有些焦急:“不行呀老大,现在没信号。”
接着赵澈打了个冷颤,大晚上在看不见其他人的半山腰,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之前看的恐怖电影片段轮番在赵澈脑海里回放。
许时繁又试着啓动车,车灯只闪了一下又灭。
“再不行我们就走到……”
“啊!有鬼呀!”许时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赵澈大叫,声音相当惨烈。
许时繁一只手及时抵住赵澈的肩膀,制止他往自己这边靠,眼里有来自直男的嫌弃。
问他:“什么鬼?”
“女鬼!”
赵澈食指颤巍巍的指着前方,闪电划过夜空,瞬间照亮四周,只有一秒也能看清前方。
一个人影,披散着头发,撑着一把伞,夜色昏暗,看不清脸,白色的衣在夜色中晃眼。
赵澈见许时繁一脸淡定,坐姿都没变。
“老……老大,你不害怕吗?”
“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
“……”
没两分钟,旁边的车窗被敲响,赵澈缩在副驾驶座位上瑟瑟发抖。
叶南竹还想再敲的时候,车窗缓缓落下,里面的男人带着棒球帽,入眼的是侧脸,即使在不明亮的夜色中,也不难分辨优越的轮廓。
“你们是干什么?”声音清冷好听。
里面的男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头看她。
叶南竹耐心地又问一遍:“你们是干什么的?”
第二遍问完,男人才缓慢转过头看她,看不清表情。
“我们是电视台的,到这里调研,刚好车坏了,手机没信号,也打不出去电话。”声音又低又沉,像是投入深潭里的石子,不清脆,但暗纹荡漾。
“工作证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许时繁取下脖子上的工作证递给她。
叶南竹在夜色中看了眼工作证,上面是有念城市电视台的字样。
她对车里面的男人说:“你们先跟我走吧,明天再想办法。”
赵澈这会已经恢复过来的,拿不定主意,询问许时繁:“老大?”
“下车。”语气坚定。
许时繁下车,甩上车门,干净的鞋子踩过水洼,溅上泥水,丝毫不在意,步子的节奏都没变。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前一秒还大雨倾盆,下一秒天就放晴,转眼间,月光驱赶了乌云,雨停了。
他俩走在叶南竹后面,不快也不慢,中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赵澈靠近许时繁,小声说:“老大,你有没有感觉不太对劲?这像不像电视里演的聊斋,女鬼专门引诱落单的书生,然后吸他的精气。”
许时繁没有说话,赵澈感觉他瞥了自己一眼,心神领会的闭了嘴。
许时繁不知道前面的叶南竹有没有听到,雨停了她依旧撑着油纸伞,脚步不停,身形笔直,一如多年以前。
半山腰的住处并不远,徒步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叶南竹是在楼上注意到他们的,拿望远镜观察了他们好一会。 他们走进一个带院子的小高楼,院子里有一个凉亭,周围种了一片片的竹子,凉亭下面撑开着几把半成品的油纸伞,有几把收起来放在石桌上。
叶南竹把伞收起来立在门口的墙边,进入客厅。
“陈姨,他们是电视台的,车坏了。今天晚上先让他们住这里,你给他们安排一下弄点吃的,找几件换洗衣服。”
叶南竹说着向身后的两人示意,语气没有波澜,同样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面前的陈姨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唉,好,我炖了燕窝莲子羹你要不要喝点?”
“不用了,我先回房间了。”叶南竹说完就直接上了楼。
陈姨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小夥子,防备意识还是有的,不确定问:“你们真是电视台的?”
许时繁还带着棒球帽,遮住了大半表情,他把帽子去掉,五官显露出来,说:“对,打扰了。”
许时繁回答的太简单,赵澈又解释一遍:“阿姨,我们是电视台拍摄纪录片的,来这里做调研,谁知道车坏了,今天走不了了,您叫我小澈就好。”
陈姨见赵澈开朗的笑容,也轻松起来:“不打扰,我去找衣服,你们先洗澡,不然容易感冒,我再去厨房给你们弄点吃的。”
许时繁洗好澡出来,他穿的衣服勉强合身,赵澈就有些宽松。
陈姨把煮好的面端出来,解释道:“这些衣服都是小然的,全是新的,你们凑合一下。”
许时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所说的小然大概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赵澈有问题就问,好奇:“小然是谁?”
“小竹的哥哥。”
“那小竹是……”
“就刚刚带你们来的人。”陈姨笑着说。
“你们一直在这山上生活吗?”
陈姨把餐具递给他们。
“我和小竹大概是七年前一起过来的。小竹和老师傅们学习做油纸伞,我就负责照顾她的生活。”
陈姨接着叹了一口气:“在别的孩子去外面看世界的时候,小竹就在这深山老林里整天和竹子打交道。”
赵澈吃得正香,吸着面条问:“那这样的话,小竹上的是本市的大学?”
“上什么大学,高三都没读完,就搬来这里住了。”
许时繁看着面前碗里的海鲜面,有鲜虾有鱿鱼片,汤表面的油花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透彻,一朵一朵的。
他想起高中的某一天,阳光正好,老师让他去画室通知叶南竹参加集体活动。
对于不怎么去班里上课的叶南竹来说,这种活动参不参加都随她,许时繁只要把话带到就行。
许时繁走到画室外,透过走廊的窗户就看到绑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叶南竹对着画架画画,他擡手正要敲门,然后停住了。
叶南竹在哭,边画边流泪,等泪水模糊了双眼,叶南竹才放下画笔,把脸埋在手掌里。
他垂下正要敲门的手,片刻后,转身走了。
第二天天气已经彻底放晴,站在楼上往山下放眼望去,满是竹林,经过昨天雨水的冲洗,绿色都亮了几分,风吹过,竹林形成绿色的波浪。
赵澈在一大早看清了叶南竹的长相,小声的对身边的许时繁说:“老大,这不是那个资料上的模特吗?长得竟然比照片上还好看。”
“嗯。”淡淡的,让人摸不透。
赵澈等了半天等来了许时繁一个嗯,擡头用打量的眼神看了他几眼,许时繁一脸平静,瞳色偏浅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赵澈觉得这不太正常,这是看到一个美女该有的表现?他们老大会不会……?
许时繁看出他心中所想:“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赵澈微愣,开始结巴:“……没,没什么?”
叶南竹和昨天一身白衣不同,今天穿着牛仔裤和简单的白t,很瘦,露出的纤细手臂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不一定有她手里的一节竹子结实。
小小的脸下巴略尖,五官突出,又长又黑的头发和过分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美得直击灵魂,让人没法回避。
美得过分,也容易让人望而却步。
“我让张叔去给你们找修车的师傅了,这里离山脚下有一段距离,需要花些时间,等你们调研完差不多能修好。”
叶南竹坐在凉亭下面用刀削着伞骨,没擡头,只顾手里的动作。
“我爷爷也和我说过了,你们要了解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很冷淡。
许时繁今天起得很早,在赵澈还没醒的时候,就去车里取了笔记本电脑。
他坐在叶南竹对面,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有做调研提前准备的问题。
屏幕上的他微微皱眉,看上去很认真,很专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紧张。
“完全手工制作一把油纸伞要多久?”干涩地念出屏幕上的问题。
“快的话,差不多两个多月,中间有一些是自然时间处理原材料,所以你们如果拍摄纪录片不是一下就能拍完,需要断断续续的进行。”
“听说这里有一些老一辈的传承人,今天可以去拜访他们吗?”
“今天不行,他们大部分都不在,你们可能要等到十月份,那时候旅游景点开放,也比较热闹。”
“油纸伞的工序一共有多少道?”
“96道工序。”
……
叶南竹对于每一个问题都很耐心的回答,比较难懂的还会详细解答。
许时繁合上笔记本,做正式的自我介绍:“差不多了,叶小姐,我叫许时繁,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这是赵澈,以后主要由我们负责纪录片的拍摄。”
叶南竹表情没变,轻声说:“许时繁?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许时繁心跳如雷,这么多年过去,她会记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