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庶弟

    大晋乾元十六年,正月十一。


    听说昨晚太尉府里进了贼,此事还惊动了大理寺,太尉府里的火把亮了一整夜,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抓到贼人。


    大清早的,永兴大街人头攒动,早市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和一碗碗端出的豆花、馄饨、阳春面,勾勒尽了京都城十足的烟火气。


    竹影咽下最后一只虾饺,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油纸包。


    她也不算过分吧,只是买早点的时候顺便多吃了一笼,权当是跑腿费了。


    这样想了想,心里已毫无内疚,周围的人还在绘声绘色地描述昨晚的事,有人压低了声音: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贼,太尉大人近日新纳了一位小妾,据说是夫人吃了醋,在府里撒泼打滚呢......这才惊动了大理寺。”


    众人一阵哄笑,接着又有人起了话头。


    “听说了吗,红拂院的戏班子好久没开演了!”


    “是百花巷最红的那个戏班子吗?我听说今年的春神也是那家献上去的。”


    “可不是吗!大正月的休息到现在也不开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


    “或许在捣腾什么大戏吧,再等等看,说不定有惊喜。”


    竹影擦了擦嘴,扔了半吊子钱在桌上,老板娘赶忙来收桌子,后面还有不少客人排着。


    转过几个胡同口,将军府就到了,她不走正门遇墙就翻,没半盏茶的功夫已经看到了逍遥居。


    刚走到门外,她立刻察觉到危险,身形一闪,无声无息地飞上院墙,从高处望去,院里果然有情况。


    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丁把江希月和喜宝二人围在中间,一位年轻少爷正涨红着脸怒气冲冲地对着她们,他赤红着眼,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江希月。


    “你究竟是谁?”江希月稳住心神,继续拖延时间,算起来竹影也快回来了。


    “你就是那个妖孽么!”他咬牙切齿,“我姨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原来是盛雅如的儿子,江宜妍的弟弟,将军府大房唯一的庶子江明远,算了算年纪,今年大约十四岁,和阿弟差不多大,个子倒长得挺高。


    江希月理了理思绪。


    “你就是江明远吧,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好歹进了我的院子,见了我也合该喊声嫡姐,再乖乖给我行个大礼......”


    “你住嘴!”江明远大喝一声,他脸上青筋暴起,脖子涨得通红,双拳捏得死死的,他还守着几分礼义廉耻,此时已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今日一早他兴冲冲从学里归来,本想给姨娘一个惊喜,结果却被告知姨娘昨日里被人构陷下了大牢。


    他惊怒交加的同时又被告知,害她娘亲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幽禁多年足不出户的嫡姐,将军府传闻中的妖孽。


    他立刻带了人过来算账,哪知这个江希月根本油盐不进,句句话激得他暴跳如雷,下人们只敢围不敢上,他堂堂将军府少爷,竟拿这妖孽没有一丝办法。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虚了是吗。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你!”江明远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到底为何要害我姨娘!”


    江希月双手一摊,无奈道:“你怨我害人,可你是否真正了解过真相,究竟是我害了你姨娘,还是你姨娘想害我,却自食恶果。”


    “不可能!”江明远脖颈一梗,“我姨娘好好的为何要来害你,她的脾性最是温良......


    你!你笑什么!”


    江希月收住冷笑,“我劝你最好先了解细节,再来下判断。”她余光扫过江明远的书袋,“你还在族学里吧,圣人曰: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注释1)。


    凡事不可随意颠倒是非,妄加评论,这些道理我想你该懂的吧。”


    “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若是我姨娘真来害你反被你算计,那我今日也无话可说。”


    “很好,”江希月眼眸明亮,“你可敢随我去祖母那儿分辨清楚,昨日出事时家中长辈都在,你去听听他们都怎么说。”


    江明远见她一脸坦然,心中竟有生出了几分迟疑,他犹豫了半晌没有答话。


    “怎么,你怕了?”


    “谁怕你!”他的斗志瞬间被激起,生平最恨人挑衅。


    “那就走吧。”江希月冷冰冰道,她正要出门去探望祖母,就迎面遇上这个愣头青,原以为会和江宜妍一样难缠,可他看似蛮横无礼,却并非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之人。


    凡事先礼后兵,如果靠讲理就能行得通,就先讲理,实在不行,再动手。


    她早就看到竹影趴在院墙上,所以刚才是有恃无恐。


    竹影见没事了,轻轻跃下屋檐,跟上他们,江希月回头白了她一记,“怎么不下来帮忙。”


    她嘻嘻一笑,“你太厉害了,自己就解决了,我权当看了场好戏。”


    树上,屋檐上,全是公子派来的暗卫,她在高处都瞧见了,根本无需她出手。


    江希月戳了她一下,“看戏要收门票的,银钱拿来。”


    “堂堂大家闺秀竟然如此穷酸,这点小钱也要和下人计较......”


    江希月又去戳她腰眼,竹影痒地一哆嗦,笑得喘不过气。


    喜宝泪痕未干,也咧开嘴笑。


    走在最前面的江明远气得七窍生烟,他姨娘还被关在大牢里受苦,这个始作俑者还有心情同丫鬟打闹。


    等下他定要在祖母面前告状,叫这妖孽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各怀心思,走到了福寿苑,这次竹影乖乖上交了佩剑,跟着大家一同进来。


    踏进院里,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内院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赶到了二门外,一个个都站得远远的。


    江明远想也没想就直往里头闯,江希月急匆匆紧跟在后,她有点担心祖母的身子。


    昨日她回来的太晚,也没有派人去通报一声,她怕祖母替她忧心,今日特意早早起来,想过来与祖母说些体己话。


    内院里只剩下周嬷嬷一人候着,她一见江希月便小跑过来。


    “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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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来了,快去看看老夫人吧,别让她再动气了。”


    “祖母怎么了?”


    “哎,”周嬷嬷长叹一声,看了江明远一眼,恨道:“是姨娘,她刚刚被大理寺的人送回来了,老夫人昨日吩咐过,叫她一回来就先到望春园领罪......”


    她话还没说完,江明远已经激动地奔进里屋,边跑边喊,“娘......”


    周嬷嬷鄙夷地白了一眼,继续道:“老夫人早早起来盼着二小姐您来,哪知姨娘倒先来了,老夫人见了她,气就不打一出来,现在里头生着闷气呢,二小姐,您快进去劝着些。”


    江希月听明白了,她凑近周嬷嬷,用极低的声音交代了几句话,周嬷嬷点点头,表示会立即去办。


    福寿苑的花厅里,老夫人面皮紫涨坐在上首,地上跪着一个钗环散乱,衣衫脏污凌乱不堪的妇人,正是被大理寺关押了一夜的盛雅如。


    她虽跪在地上做出弱者姿态,心中的恨意却如滔天巨浪,此时若是给她一把刀,她定能掀翻整个福寿苑。


    江宜妍是陪着她来的,此时挨着她一同跪在地上,聆听祖母教诲。


    江明远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景象,看到娘亲被折磨得如此不堪,他的双目已然要喷出火来。


    “祖母,明远不懂,这将军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姨娘会被诬陷下狱。”


    听见这些话,盛雅如原本无神的眼眶中迸出愤恨与不甘,那大牢里阴森可怖,狱卒送来的饭菜堪比猪食,牢里根本没有炭火,她被冻得瑟瑟发抖,无论她如何喊叫,也无半个人回应予她。


    她虽是庶女,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钟鸣鼎食的盛家教养出来的闺秀,这辈子何尝吃过这种苦头。


    都怪这个小贱人,都怪她。


    江明远不提还罢,一提此事,老夫人的心口又有一阵气血翻涌上来,她颤抖着手,指着地上那对母子,“你还有脸替你姨娘伸冤,你可知道你姨娘昨日犯下多大的过错。”


    江明远仍然楞不自知,他磕了个头,天真道:“若是姨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您老责罚她便是,何必如此折辱与她,姨娘虽是父亲的妾室,但这些年来辛苦教养子女,又替母亲执掌中馈,将府里上下管的极好,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老这又是何必呢......”


    江希月一进门,耳朵里听见的就是这些话,她暗道糟糕,这个江明远真是个愣头青,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祖母已经气成这样了,偏偏还要火上浇油。


    真是愚不可及。


    老夫人听完果然被气得晕头转向,她觉得自己那一口气都快要上不来了,面皮已由先前的紫红褪成青色,现在竟是隐隐有些发白了。


    她后背靠在太师椅上,几乎快要坐不住了,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扶住了她,阻止了她身子的滑落。


    后背同时也被缓缓的揉搓着,她缓了半晌,胸中这口恶气才被顺了出来,微微睁眼一看,神色顿时舒展开来,“月儿,你来了。”


    地上匍匐着的盛雅如眼中陡然射出恶毒的凶光,披头散发下的面庞上满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