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自陈

赫斯塔沉眸想了一会儿。

“如果是你,你什么都不会做,是吗?”

“确实,”林骄望着前方,“我一向不鼓励大家把精力花在那些注定没有回响的地方……你在行事之前,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吗?”

赫斯塔没有回答,即便林骄没有宣之于口,但她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在这件事上,你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今年纳新的标志是谁设计的,是你?”赫斯塔问。

“怎么了?”

“想来认识一下那个用书撑开铁栅栏的人。”赫斯塔轻声道,“但看起来,你又不像是一个会把时间投入到文学类社团里的人……你是吗?”

“我不是,”林骄笑了起来,“但诗社也不全是文学社团。”

……

这一晚,赫斯塔过得比预想中尽兴。

诗社的第一晚大家不谈文学,只讲生活。第一轮自我介绍时,林骄说每个人发言的最后一分钟需要掐表说说自己的优点,在六十秒时间内,尽可能多地罗列出自身闪耀而鲜明的特质,排名前三的同学将分别得到诗社为新人准备的小礼物。

“……大家对此有什么问题吗?”林骄觉察到赫斯塔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些困惑的表情,“简?”

“没什么问题,我只是不太确定这种环节放在自我介绍里有什么用。”

“可以让别人更加了解你的长处,”成晓淑说道,“而且也是一个促使你从积极一面自我审视的契机。”

“好吧,”赫斯塔的目光中仍然带着疑问,“我试试。”

在五分钟的准备时间过后,众人的自我介绍正式开始。起初的几人都颇为拘谨,尤其是在掐表自陈的环节。往往在蹦出了几个宽泛的积极词汇后,发言人便露出羞惭的微笑,或是开始详细说明为什么她们认为自己确实拥有这样的品质。

每当这时,林骄便会出声打断,“你只需要继续说下去,说下去就够了,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解释或者证明。”

然而对大部分人来说,这样当众自陈优点仍是一件相当陌生的事,即便事前打过了草稿,在剔除了论证故事的前提下,那些简短的提纲也实在难以撑过一分钟的时长。

直到轮到赫斯塔。她正襟危坐,先是以南十四区语说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处,表情认真严肃。一旁成晓淑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压力——她看见赫斯塔的左手扣在膝盖上,指尖微微用力,仿佛一个起跑前的运动员等待发令枪响。

当林骄照例开始掐表,赫斯塔开始以通用语报菜名似的开始自夸——勇敢、可靠、有急智、善于配合、有韧性、能够快速适应不同自然环境、擅长独处、愿意向后辈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一路往下说,几乎没什么停顿。当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几秒,赫斯塔的语速甚至还加快了一倍。

“……时间到。”林骄放下手,她看向成晓淑,“她刚说了多少个?”

成晓淑一怔,“……数到后面忘了。”

“应该有五十多个。”人群中有人举起了手,“……保守估计。”

围坐者后知后觉地开始为赫斯塔鼓掌——到目前为止,好像只有赫斯塔一个人把这个游戏的“竞技性”当了真,但无论如何,一下能想起这么多优点也实在很难得,更何况刚才她自述时的语气又是那样自然,没有半点因谦虚所致的局促或不安,这一点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赫斯塔明显感觉到与座之人的变化,她原本也不相信这个环节能让众人相互增进理解,只是此刻大家的态度更令她不知如何反应。

“太了不起了,”坐在赫斯塔左手边的女孩子感叹,“你怎么能一下想到这么多?”

赫斯塔正思忖着如何回答,另一人又道,“应该再加一条,毕竟擅长发现自己的优点也是一种很厉害的优点。”

赫斯塔试图做出解释,在她看来,能够说出这些优点并不算什么本事,毕竟她过去得到的称赞实在太多了,今晚无非是把其中一些评价串联着复述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稀奇。事实上相比于这些泛泛之辞,她还是更喜欢那些针对自身抽丝剥茧的分析。

这个解释再次引来了众人的惊奇——仅仅就那句「得到的称赞实在太多」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感叹。

林骄想了一会儿,“如果是这样,那以后这个掐表自夸的初始环节你就跳过吧……你换个主题怎么样?”

“什么呢?”

“你负责观察我们这里所有人的优点,往后轮到你发言的时候,你就依次说一遍。”

赫斯塔点了点头,“也可以试试。”

于是自我介绍继续轮转,很快走到了林骄那里。

在她的自我介绍之前,林骄首先说起了群岛诗社的来历。虽然这一段林骄也是用南十四区语讲的,但赫斯塔多少能听个大概——比如这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社团,所有的活动都是从去年才开始的,但这个诗社又有着悠久的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工业大学成立之初,只是中间出过一些变故,诗社解散过一段时间。

诗社每周有两个活动时间,一个在周五,一个在周一,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选择参与时间。需要注意的是,每次的活动地点不固定,只会在活动当天临时通知,因此大家需要注意保持通讯通畅。

另外,如果连续四次无故缺席,则视为自动退出,那么往后活动相关信息也就不会再发到对应人员的手机上。

于此相对,任何成员,均不能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带社团外成员参与社内活动,如果违背此条规则,仅一次就视为自动退社。

众人听得十分认真,有些人甚至郑重地将它写在了自己笔记本的扉页上。

再往后,每个人依次谈起最近几周内令自己感到困惑、忧愁的事。有些人谈得很浅,有些人谈得很深,但几乎每一个话题都在余下的人那里激起了涟漪。

这情景像极了赫斯塔从前参与过的支持团体——人人诉说,人人倾听,人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