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母
通电的钨丝,在缓慢地燃烧中,发出光与热,再从灯光中滤出幽蓝的夜色。
如此安静的光线,静谧、祥和,似乎要在夏日的尘世之中,裹过来许多清净的凉意,可是,色彩怎么会是冰冷的呢?就像现在的宇宙,也并非冷寂,他感觉到其中的炽热的余温。
于是,无法滤出的热量,在水溶液中烘烤,使蜡滴融化、上升,而后再是冷却、下降,仿佛深海的水母般。
在沉静的夜色中醒来,侧过头去,夏天凝视床头柜上的熔岩灯,在模糊的镜面上,似乎也窥见了他与她的眼睛。
真是一双好虹膜,至少比躯壳的其他部分,更能让他满意。色彩、纹理、倒影,似乎都在告知他,只要愿意,他可以抓住更多,不只是感受宇宙的温度,还有聆听遥远的声息,触碰时空的褶皱……
只要想法一停下来,不再那么痛苦地冥思苦想,就总是想些有的没的,但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夏天别过头去,拉起被褥,似乎要将自己彻底裹在席被之间,不若就此窒息。但最终,他悄无声息地从被褥中,只裹着睡衣起来、站立、漫步,而后在意识切换的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坐在书桌前,再打开另一盏昏黄的台灯。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或许,他需要在墙壁上显现更为复杂的管廊系统,或者就近开一扇窗,显现出血月抑或隐约,双月有些老套了,那来更多的卫星怎么样?
或者,做一场仿佛预知的,无与伦比的长梦。在醒来之后,来一些不同、有趣的事情,幽蓝色的系统面板,也不必有声音,他还是更喜欢安静点。
就一个终端的接口,询问他是否有所求、有所备、有所悟。
或者庸常一点,再来一次穿越,换一个场景,来一条主线任务和线索任务,陌生的城市抑或原野——这还是饶了我吧。
每当要用意志力打消,不知是生命本来就有的渴求,还是与强加的,在濡染之中,与生命纠缠在一起,仿佛污染的渴念,散漫的思绪,就总是盲目地奔走,甚至让人感到怀疑,他究竟是否越过界限。
比如说,他是怎么过来的?
究竟是正常地走过来,还是空间移动过来,抑或在梦游之中,没有记忆的游移到此处?
这本来是很容易得到答案的问题,但是夏天总是不能肯定。于是他的意志力究竟起到多少作用?或许,让他可以不必肯定,而且没有在物质世界的客观,仿佛世界记忆的诸史中留下痕迹,就已经算是他意志坚定了吧?
毕竟,在这一种诠释之中,这些行为可能都存在,也可能都不存在,甚至连之前的故事都被他否定而后覆写了。
这一种思绪,仿佛是在做,在宇宙的等式两侧,分别剪除高度与时间后,两个等式依旧是等效的形而上学,关于谈玄的游戏。
但这确实是真的。
夏天在其中感到了万分的荒谬。
于是,在这一种荒谬之中,若是假定他很有可能立即就成为某种可怖的污染源,而且无有挽回的余地,那么其他的事情,反而显得正常起来。
需要外貌描写吗?需要引入人物吗?需要世界观吗?需要故事线索吗?需要压力和困境吗?需要期许和希望吗?
如此种种的问题,或许他大可以将自己当作,在此刻再诞,或者说,他本就是于再诞之中矛盾的几何体,某种怪奇的谬论,只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在偏移的崩塌之中,表现为可以理解的人类而已。
虽然这听起来,还是在玩穿墙术的文字游戏,但这也是真的。
那如何验证真实与否呢?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在等式的一侧,也仿佛高度般,剪除他的意志,然后另一侧也不会有时间了。
这一种诠释在两种维度都成立,一则,虽然意志在他的认识之中,大概算是一种比较高的层级,就可以使用的种群资源,还有过去接受选召的异界世界观,大概可以表述为心灵之光。
于是,因为他在用意志压抑污染,所以在失去意志之后,很可能将带过来的东西,在时空之后,导致毁灭的结局——虽然考虑到选召这种事情,在潮汐之中也不算多么稀有,况且世界大概本来就在一种奇怪的机制中刷新和重构许多次了。
所以,这一种可以预期的毁灭,既可能是被阻止和抑制,也可能是在发展到尽头后,随着潮汐结束,这一段历史,也在重构之中被否定了。
这是在客观上闹得挺大的结果。
至于要将这种程度变小,这或许也是有可能的。比如他的意志没有突然消失,而是发挥了最后的结果。比如突然冒出来一个钓鱼人,给了他潜境隐世,以自救的法子。
如此种种,或许就只是在潮汐方兴未艾,诸史推衍的前期,制造一个仿佛生态瓶中的微景观,微缩七山五海的小世界而已。
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未来的可能太多了,况且他的想法,也只是意志发挥作用,似乎是灵感的冥思苦想。若将这些灵感组织起来,说不定等到他将要老死了,在这种好结局的最后,还可以按图索骥,就果寻因,将他的许多故事,与自己在冥思之中产生的灵感组织起来,将自己的命运的节点,都视作早有征兆的谶论。
若是可以,夏天当然希望这种想法还是虚妄的,只是一种玩笑般的呓语。
但是,这也是真的。
仿佛加上智能搜索引擎的诗云,每一种命运与可能,都在闪烁之中显现,唯一的问题就只在如何将之捞取起来。
若是可以,他是真希望在不得不占卜时,不必费心去捕捞,只是往命运长河中倒水,然后浮在水面上的枯叶就会溢出来,倾倒在尘土之中。
虽然已经重复很多次了,但这种行为的可能,依旧还是真的。不过现在,也可视之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