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尝试

于是首先是他自己的大人,然后再是其他的身份,这就足以显现出新理论派的颠覆尝试了。

可真要讨论什么颠覆性,似乎就仿佛不知道是该吝惜使用,还是不叠七八个不罢休的感叹号。于是让人只感到荒谬起来,可任何事情,大概就是在远离和摒弃时,都感到荒谬。置身其中,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按照重农学派的观点,民以食为天,大概就因为人饿一下就老实了,就大概不会有些奇怪的想法了。

然而在饥饿之后,既然人类没有遭遇灭绝,无论遗留下来多少,总是有活下来的人。于是饥饿的记忆,就如何深刻地铭记,而后塑造了饥饿之后的意识形态,并再循环论证之中作用到现实。

如若不然,何必说什么大丈夫不得五鼎食,亦当五鼎烹。大概是连沟壑之中堆土的小灶都求而不得,饿殍倒下去时,往往也只是烂掉。

在这一前现代社会的逻辑下,是否就是痛苦显得如此理所当然。因而在故事之中,纵使心存善念,未必真有那么坏的人,还是往往裹挟着往不好的方向走。

因为在牌桌上,关于痛苦的牌面是多数,幸福则极少。若是如此,为何要做接受别人痛苦牌的人,而非将这牌打给他人呢?

此后稍有机会,就恨不得在践踏之中,攀着脚踝,越过脊椎,踩着肩膀与头颅往上爬。在这种想象中,攀缘的是绳索还是山岳之类,别的什么?尽头又是什么,下方则是什么?

虽然有很多种可能的诠释,但是置身处地,每个人都能够很轻松地得出答案吧?

就连夏天的记忆,纵使是更为久远,很单薄,并未受选召的记忆,也是如此鲜明地感受过漫长冬季的寒冷。食物的匮乏,干枯的神色,溃烂的皮肤与病痛。各种更为艰难的私人采矿,蛄蛹着爬出来时,不仿佛也与背篓的煤炭类似?

生产事故,崩塌与爆炸,还有更多激烈的冲突。或许是发生过的吧?但是他没什么印象。

只是记得某年走了水,连绵不绝的山火之后,在余烬之中,地面、墙壁、林木,还有晾晒的衣服都染黑了。

但天气却是雨水后的晴天,碧蓝色的清澈天空。

所以没什么事情是值得奇怪的,若殷都司要做什么表态,向什么靠拢,就是先写了意志涌现论。那他也读一读,在阅读理解后,或许间或也应有些感想。

在尘世之中,没有机会时,大概还是老实地挨饿,小心翼翼地从莽撞者那里汲取教训。又从少数的幸运者那里吸取经验,在左右权衡后做出决定。

据说在殷野的产业生态之中,因为殷都司一场又一场,如此确切而伟大的胜利。在社会的快速发展之中,机会总是更多的。

就像生产管线般,社会新的产业结构,也在迅速地增殖之中,留有许多的余地。于是单是一个小地区的蔬菜市场,大概就可以让一个村社的人拉帮结派地涌入。

而在某些细分产业之中,或是某种商品门类,某种工程建设,某种技术框架。大概就可以让一个县的人口占据,并且看起来作为真正的人活着吧?

关于商人的生意,其实按照夏天的观察,他身边的这些人,或许也不算差。只是少了些基础条件,还有某些模棱两可的运气,所以一路向下,生活逐渐困苦起来,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华说她很满意这个故事,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可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夏天只感到无穷无尽地无力,所以也只漫长地沉默着。

生活的不幸与痛苦要人忍受苦难,勉强地活下去。那么幸福与快乐,又需要什么,才能够得到维系呢?

夏天只想象着殷都司的军势,仿佛只一句来了,大海、天空与陆地,又应为之填充。

但这只是局外人的简略印象,在那之前,或许是更为漫长和艰难的故事与挣扎。想要得到什么,能够付出什么。如何做,怎样做,将有限的资源合理地运用,在投入和产出之中仔细权衡。

最后再将一切的积累都投上去,只为了换取胜利。这难道不是艰难地站在牌桌前,可以选择用勇气来以小博大的大运吗?

勇气,夏天轻微地叹息。谁不需要勇气呢?谁没有勇气呢?

但是对于好不容易赢下来的人,或许勇气的意义,比最开始一无所有时更为沉重,也更为艰难。所以,勇气大概可以贯穿始终的衡量标准吧?

这是否又是一种意志的重要质性呢?

……

“殷都司是手上什么都不拿的人。”漫长的沉默后,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结束通信,可李华同样没有。这让夏天觉得,或许他有必要说些什么。

但在迟缓凝滞,仿佛生锈齿轮的言语后。他什么没有留有等待回答的余地,就继续陈述道:

“因为道德的约束,弱势群体在舆论中更占优势。因此稍有机会,就要拿着各种棍子打人。若骤然起势,大概过去的行为总是会稍有余留。于是免不了涂抹各种颜色,但是殷都司宣称自己是手上什么都不拿的人。”

所谓什么都不拿的“灰手套”,包括殷野一贯的福利政策,这大人的特色也并非发放廉价食品,而是一副灰手套和一小笔旅费。若条件允许,或许还有其他的协助。

总之既然什么都不拿,那就鼓励人们去旅行吧,就像他的军队一样。

“你是想说这是对过去教训不知后效的吸取经验?”李华语气不是柔软,而是仿佛云朵般飘来飘去。

“不,我是想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我吗?电话呀。”

夏天双手捂着眼睛,还是就连叹息,都发不出声音。

“抱歉,我该睡觉了。”他逃避似的结束了通信,想要靠在椅背上,但依旧只是茫茫地站起来。

他是不应该说这些,还是他说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