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怜爱

人的意识是客观的映射,因此只是作为映射的人,往往只能在客观的事物,还有这些事物组织起来的想象之中感受自己。

所以在宗教关怀之中,过去长期的凝滞和徘徊,抑或为产业积累的岁月中,谁能够提供廉价的赎罪券,往往就能够取得一定的优势。

但是质廉价美始终重要,性能与价格的比值,也会自然得出相应的结论。这在现代成立,在过去自然也成立。

比如说若要寄托人生,随着工业产品的廉价,还有人力成本的增加。若可以以物质来取代道场,自然是不错的。类似的,棺椁和墓碑的价格,在回忆录之间,也可以有所权衡。

于这个过程中,有司则应该长期起到剪肃陈腐的利益团体,还有提供先进生活方式的职分。

这是在产业上,不过在往昔,这座镇子行将凋零时,仿佛从秋末入冬的夏草,残存的人类,不也是旺盛地活着,只是有时不免没有办法吗?

在那个时候,说不定纱世里看起来还要正常些。

因为她拥有爱人和被爱的理由。

反而是之后,促成她离家出走,自己在冬天的积雪中,逃到山丘的树洞中,或许她从未述说的原因,或许是一个听起来会显得微不足道的理由吧?

不是因为长时间的积怨,不是因为长时间的痛苦,只是仿佛情绪涌现上来,然后就要逃离和毁灭自己了。

不想是盆栽的她,反而更像是离群的蚂蚁,却不幸生活在另外独居的虫子中,被人类豢养在……

夏天以前的比喻,是水盆中的机器人玩具。

但是他长大了,或许,现在要使用类似的比喻,应该说是浴缸中小黄鸭的脊背上吧?

神明,是否就是这样来看待他的一切呢?在往昔,祂为什么要给予自己这般的痛苦和拣选?

还有亚君,是否真的是他做错了什么,给予了她错误的教育和错误的自我,让她做出了错误的行为。

还是说,这只是仿佛人类拥有两只眼睛的必然呢?

毕竟,亚君是神明的子嗣,不是吗?

只是神明怀揣着过去的契约,让自己的子嗣,与人类用一条锁链连接起来:是他将那条锁链解开的。

这一切,究竟是他的错误,亚君的错误,还是神明的错误呢?

抑或,在最开始,构筑箱庭的先民,就已经在命运的收束中,决定了之后的结局呢?

所谓的结局,摒弃掉往昔,他和纱里世,最终也都是会死去的,只是过程尚且在模棱两可之间而已。

夏天希望能有一个比较好的故事,不过现在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生活节奏,也不觉得自己从内心寻求的自然情绪,即使相对消极,有什么不好的。

浴缸的水压漫过心脏,会让一部分人觉得不适吧?

长时间泡在水中,合适的温度,仿佛回到最初的海洋,但也会让一部分人觉得不适吧?

退化过一次,不完全的视觉细胞,却足够采取原始数据来感知世界。存在之树的枝叶,如此狭窄的基因库,也足够用意识来构筑情绪和理性,来产生如此不同的自我。

从过去一直延续到现在的生命,难道不就是如此华美,如此让人好奇吗?

终于起身,从热水走到暖气之中,换上柔软干燥的衣物,夏天确实因此感觉到了,他作为人类的一切。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若理念走向别处,那么尘世依旧在维系个人。想要得到什么,愿意失去什么,如人类的人类,自然也可以选择仿佛植物般生存。

或者细分下来,也可以如各种生命般生存,是如苔藓,抑或羔羊?

许多时候,投入和产出的比值,并不是理性的。就仿佛商品向货币的惊险一跃般,家庭和朋友亦是如此。

若能够快进快出,本钱又足够,小笔投入,或许汲取经验,也算是对人力资本的投入。但在大宗商品上,则更需要谨慎。

在家庭之中,为了微薄的爱而牺牲的子女,或者无休止剥削父母的情况,也都是有的。

许多人自然因此产生许多不幸,所谓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正是这种不幸的注脚。

但现在毕竟不是往昔,许多事情,也终究会有一个限度吧?至少大多数人,都在期待一个限度,并且因为许多的故事,将这种期待,与不受满足,通过数据和新的故事体现出来。

所以夏天一直认为,这里还是理应存在一个对等的关系。在投入和产出之中,至少要相对说得过去,或许才能够长期维系下去。

但若不想要长期维系,只想要赚一笔大的,或许也有这种情况吧?

甚至就在他之前经历的过去,世界往昔的故事,还有幻想之中的故事。

关于善恶者,在幻想小说的讨论之中,若神明放牧民人,从中抽成,自然是善神。而若以此为燃料,甚至不讨论转化自然资源的事情,只是略作培养,就一次抽空,作为祭品来铸就和转换什么,就是恶神了。

善恶云者,既是生产方式的不同,又是夏天因自身既有立场,在观念之中的讨论。若可以选择,是否能有更好的策略呢?

似乎也是模棱两可。

对于许多事情,夏天也只能持以模棱两可,而后再从其中寻找可能确定的事情。

比如说,他和纱世里是朋友吧?是同学吧?是邻居吧?

虽说早年是承了些情,但也并非无有报偿。况且,这又与纱世里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他们的关系应该主要还是平等的朋友。

纱世里向他索取怜爱,却极少合乎礼仪地回报他。夏天向她给予悲悯,又能否从中获得什么呢?

比如说,他没有朋友,缺乏社交,而且其实在客观上,似乎也没有付出什么。在情绪上的许多苦恼,也只是自己在困扰而已。

因为这种困扰,他要脱身离开,自然也是一种选择。可他们既是邻居,又是朋友,还是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