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安明月准备睡觉之前，点开《采薇》的视频又看了一遍。
“惜我往矣，杨柳依依……”
专业舞者当真是腰似杨柳，袖如春水。
身段柔韧像山间的劲草，春生夏茂，秋枯冬藏。
年覆一年的岁月从左手指尖流淌到右边袖口，袖口轻扬，又将时光抛洒进寂寂的天地中去了。
安明月看完退出了视频。
这她能学会吗？
到今天加的节目群里一看，果然不止她一个人陷入自我怀疑，从晚饭时候开始群里就已经七嘴八舌的表情包乱飞了。
群里一共二十个同学，其中属冯晨话最多。
冯晨：“我这多年伏案学习修炼出来的老腰可承受不了这么摇摆啊，告辞！”配熊猫背影表情包。
有人附和：“是啊，以前没跳过跳舞的能学会吗？”
周晓柔似乎有些信心：“但是也没有特别高难的动作，练练也能行吧……”小猫咪对手指表情包。
蒋思安：“我们会改的更简单些，队形也变换的不这么频繁，尽量简化。”
陈纭纭：“这个舞蹈主要靠大家配合，跳的齐就会好看，不能还没开始就打退堂鼓啊，大家要有信心！”加油表情包。
冯晨：“@陈纭纭@蒋思安要不你们俩编舞的时候给我们这些水平不行的随便编几个动作，我们就不用去天天训练了，还能保证跳会，到时候舞台上站后边衬托你们两个专业的好好跳，不然采薇跳成锄禾多难看啊，这可是压轴啊，有谁同意我的？”
有六七个不愿意天天排练的表示支持冯晨的意见。
安明月对跳古典舞没什么信心，於是也发了个支持的表情。
她的消息才发出去，紧跟着下边就跳出一句：
“不行。”
冯晨：“主席为什么在咱们群里啊？”猫猫震惊表情包。
蒋思安：“我拉进来的……”
陈纭纭：“@程怀逸，军心动摇，快来鼓舞一下士气吧！”
程怀逸：“压轴舞蹈很重要，不能糊弄，大家要尽力，我会陪你们排练给你们做后勤。”
程怀逸这句话发出来，安明月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群里的人心迅速倒戈了。
果然第一个就是冯晨：“哎呀，我们节目待遇也太高了吧！”
刚刚附和不想训练的几个人也纷纷羞羞答答的发了各种欢迎的表情。
陈纭纭：“那我和蒋思安就开始编舞了啊，大约两天给大家成果。”
蒋思安：“@程怀逸，谢谢。”
程怀逸：“这几天大家辛苦。”
安明月正看着群里一片和谐向上的正能量盛况，屏幕上方忽然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是程怀逸单独发给她的：
“你的演出报名表都是我给你填的，浪费我许多墨水，不许打退堂鼓。”
哈！果然女人的直觉没有错，他那句“不行”就是针对她的！
之前不出声，偏接她的话，这个窥屏怪！
“我的名字才几画啊，浪费你多少墨水？”
“十八画。”
安明月楞了一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名字几画，没有特意查过。
“你怎么反应这么快？”
“因为我聪明。”
安明月忍不住翻白眼。
呵，自大狂。
不过……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轻轻撩拨她的心尖尖，怂恿她想的多些。
他是真的反应这么快还是……
安明月在黑掉的手机屏幕上试着写自己的名字，然后摇了摇头。
唉，不会的，是我想多了。
两天后，陈纭纭和蒋思安排出了简化版的舞蹈，在自己平时练舞的舞室里拍了视频。
陈纭纭和蒋思安配合非常默契，舞蹈简单又优美，看了这个视频，安明月总算是有点信心了。
放学之前，陈纭纭在群里通知晚上排练室集合。
安明月和周晓柔到的时候，女生们正凑成一圈，拎着舞蹈服装各自在身上比划着。
程怀逸，陈纭纭和蒋思安三个人站在角落商量着事情。
蒋思安托着舞蹈服的袖子，一张瓜子小脸上略有愁容：
“这渐变的浅蓝色是很好看，可是这袖子不对，跳这个舞最好是水袖。”
程怀逸轻轻摇了摇头：“赵老师找了过去学校买过的所有演出服，这批是最好的，数量也够，现定做二十套的话，从时间和预算上来讲都不现实。”
陈纭纭把裙子展开又看了看，裙子颜色是白色到浅蓝色的渐变，料子质地轻薄飘逸，舞动起来的时候，裙摆一定非常漂亮。
她想了想对蒋思安说：“其实这个裙子也能跳，不一定非要水袖，虽然说动作效果会打折扣，但就将就一下吧。”
然而蒋思安很执着於最终效果，坚持想要水袖，迟迟不点头。
陈纭纭於是问：“那赵老师能拨给咱们多少钱？”
程怀逸很干脆的回答：“还有一些配饰的预算，但是肯定不够做二十套衣服的。”
“其实水袖是可以后接上去的，只接袖子的话，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蒋思安想了个办法：“如果有认识的裁缝店可以问问。”
“我知道！”
三个人目光都投向说话的人，只见安明月一件裙子搭在臂弯里，举着一只手，她看着程怀逸：“五班有个女生叫梁笑雨，她家就是做衣服的。”
安明月带着她们找到梁笑雨。
梁笑雨拿着衣服，看了看袖口：“这个很简单，我就能弄。”
擡眼对上三双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她，吓了一跳。
安明月，陈纭纭相对拍了下巴掌，蒋思安也终於笑了。
“你们什么时候要？”梁笑雨问。
陈纭纭略微思索：“最后得提前适应这个袖子一段时间，十天。”
梁笑雨点头：“ok。”
二十套衣服很重，安明月帮忙提了两个袋子送梁笑雨回家，两个人从地铁站里出来又走了一条街才到梁笑雨家的店面。
店面不大，小玻璃橱窗里摆着两个模特，各自穿着男女两款大衣，门上贴着改裤脚，收腰，工服定制几行字。
梁笑雨开门带她进去。
入眼是靠墙架子上堆叠如山的布料，地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上头都是裁剪了一半的布片，空气里有一股新鲜织物的味道，最里面角落里传来缝纫机哗啦啦的声音。
里面一个中年妇人探出头来看了外边一眼。
“妈，我同学安明月。”梁笑雨把手里装着演出服的袋子放在桌子上，介绍。
缝纫机的声音停下来，中年妇人站起身，很亲切的打招呼：
“孩子，让小雨给你找地方坐，阿姨手里活急脱不开身啊。”
说着又重新坐回去，缝纫机再次哗啦啦的响起来。
“你们家生意很好吧？阿姨好忙啊。”安明月微笑说。
梁笑雨拉过两个椅子来坐：“生意还好，我妈是个财迷，今天你要不来，现在一准喊我给她帮忙了。”
这句话话音还没落，她妈妈果然喊她：“小雨，你作业多不多？不多一会吃完晚饭帮妈把那件蓝色大衣的袖子上了，明天人家来取的。”
“诶！”梁笑雨答应一声。
“你们班作业那么少啊？我一会回家几套卷子做下来，起码十一点了。”安明月奇道。
梁笑雨笑了笑：“你不知道吧，我是我们班最后一名，如果我们班升学率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话，那我肯定就是那百分之一。”
她凑过来放低声音：“我就是那种学不会的笨脑子，反正考不上大学，我妈已经在准备让我多练练手艺等到毕业了就来店里帮忙。”
“你没有想去的大学吗？你班老师配置那么好，还有一年多呢，努努力总能考上的。”安明月劝道。
“其实……哎，算了……”
梁笑雨摇头：“你是足够聪明，只要学没有你学不会的知识，理解不了我这种怎么学都学不会的无奈啊，人天资不同，不是所有人都是读书的料。可能我天生就是做衣服的料，我打版可厉害了，多覆杂的款，基本都是一次成功！”
原本是无奈的语气，说到后来，少女眼里闪烁起了光亮，整张脸上都是骄傲神气。
安明月稍坐了一会就告辞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收到程怀逸的短信问她改演出服的事情。
“晚饭都没吃解决的问题，都已经ok了。”她回覆。
“详细汇报一下，一起吃饭吧，我正好在你家附近。”
“还得详细汇报？我还有好多卷子要做呢。”
“那就顺便一起把卷子做了。”
安明月一边走一边打字，看到这句不自禁嗯？了一声，随后灵光一闪，决定捞点好处。
“你们理科班的数学卷子给我看看呗。”
“你文科数学卷子才打120多分还想做我们理科卷子呢？”
安明月气结，然而无从反驳，只好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你快点出来，我在你们小区门口，你给我汇报工作，我请你吃饭，附带给你讲题，这么占便宜的事不要磨蹭。”
“我还没到家呢，马上就到……”
安明月正对话筒说着话，街口转弯的瞬间，就看到了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程怀逸穿一件运动外套，站在小区的门口，一手插口袋，一手拿电话，低着头踢弄地砖缝，正等着电话里的她回答。
安明月远远看着少年的身影，听筒里传来他一点带着鼻音的：“嗯？马上到哪？”
“我看到你了。”她说。
远处的程怀逸闻言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放下了手机，等着她走过去。
夕阳西下，少年好看的像来自少女床头的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