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尾迹云
“藏之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以为那几个毛头小子还没有注意到吗？连九州都听到风声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嗨嗨，气大伤身啊老爹。”白石将手机拿离耳朵半米远，一只眼睛眯起斜睨着手上的纸。“我说老爹，你还没有跟他们照过面吧？”
“暂时是还没有，不过……”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啦，尽管让他们去追查好了，如果万一照面了，你就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不能奈你何，安心吧。”将电话夹在肩颈，白石腾出手将一叠报告翻过页，一瞬间眸光闪烁。电话那边还在碎碎念地抱怨着，但是他的注意力却被眼前的几张照片轻巧摄走。随着照片的翻过，他拣出其中两张对比过，又不断地变换着角度，好像照片里正隐藏着什么玄机。他将照片推给在一旁等候的人看，后者先是疑惑后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神情，随即
邪痞地冲他挤挤眼睛，白石一笑置之。
“……儿子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东西？”他捏着两张照片随手向外一摊，“没有掌握什么，”以手接起电话，他抿着更加嘴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倒是意外地丶发现了些有趣的事呢。”
又与老爹闲扯了几句顺便安抚，白石刚挂下电话，旁人便□□声来：“居然他们……是那种关系吗。”照片上的角度虽然很固定，因为是偷拍的关系——但是完全不影响画面的内容。道上名声在外的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一个为救不二周助不惜两次舍命，另一个从来谁也不放在眼里，唯独对自己的“弟弟”青睐有加。而这其中，又以不二的激烈反应最为勾起他的兴趣。白石眼风邪肆地扫过忍足谦也，冷笑道：“你不觉得这样，一切才说得通吗。——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对不二？”
白石摇摇头：“虽然也很好奇不二会怎么选择，不过这一次我更期待的是，得知了真相的手冢会怎么做，接下来的事——”
“哇哦，你现在的表情真是有够阴险。”白石挑挑眉梢，笑意不减：“谦也，你那位堂兄可真是不容小觑啊。有机会，我还真想会会他。”被称作谦也的男人撇撇嘴一摊手：“那恐怕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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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ui，我想知道你查到了什么。”
“……”
“好，明天我会准时出现。”
按照与乾的约定提前来到青组的部大楼，站在入口处他毫无意识地仰起头望去。不过十几层的建筑物，看起来却像一座坚固的银塔。高处的石英石反光刺目，似乎是为了拒绝一切来自外界的窥探。他收回视线，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好意思走错了。”敲开一扇门等着他的却是他意料之外的人，他沈着声音道歉。
“你没有走错，不二。想知道真相的话，我来告诉你。”他的手顿落在门把手上半转过头。忍足的视线没有以往的戒备森严，只是仍然淡漠的没有一点温度。原本也没有指望着这个人会摆出怎么样的良好态度，但是尽管千万个不愿意与他对坐，却在意着他口中的真相。——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如果他放弃从忍足这听闻真相的机会，那么不会再有任何人会告诉他他迫切想知道的事。
这才是忍足侑士这个人在青组的位置。
“我以为你现在一定就像我不想见你一样，根本不想看见我。”
“没那个必要吧。”忍足很绅士地比了手势，在不二不客气地落座之后他十指相扣地叠在办公桌上，身体随之前倾：“我和你不一样，绝对不想做出任何会伤害到他的事。”不二尽可能冷静地看他，不允许自己露出其他的情绪。忍足却似乎看破了这一点，他似笑非笑地牵动一下嘴角，随即换上一张毫无表情可言的脸。
“看样子你也没有兴趣展示你舌灿莲花的本事，这一点上我们倒是一样的。托你的福，青组现在，上上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那种时间可以用来浪费。inui也已经不在大阪了，真要说起来，最闲的恐怕非你莫属。”不待不二开口，忍足又继续说下去：“你想问的问题我大概都知道。所以无需一问一答，我现在就把目前为止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你。”忍足倒了茶水，分别搁置在两人面前，两个人却都没有要饮用的意思。
“第一，政宴之后山下介二的行踪。目前虽然不十分明确，但是警署传来的消息是年假3个月，带薪疗养。可以确定人已经不在日本国内。
“第二，你父亲不二征和出事的时候，tezuka人在医院，理由是他以正面堂堂正正地挨了ryoma的近身匕首。那把匕首刃长15厘米，手术超过18个小时，他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醒来后被我和keigo强制禁锢。除了ryoma，我和keigo，他没有机会见任何人。我是不知道山下怎么跟你说的，但是他曾与我们合作过的案底，你可以从inui那调取查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父亲当时是在查走私军火的案子，不巧山下与我们的合作项目正是枪支弹药。而且他合作的对象，可不只是青组。这件事信不信由你，我没兴趣知道你的想法。
“接下来是第三，这才是重点。”忍足眯起眼睛，语速放缓：“先后两次枪击和爆炸tezuka都恰好在场，两次的目标似乎都是他。我猜第一次枪击之前，山下应该是这么跟你说的：‘你只需要引他到中央露台，这一次并不是为了取他性命，只是一次试探。’”说完这句之后忍足冷冷地笑了一下。
一字不差。不二掀起眼帘，虽然他早就知道警署内一定会有内应，其实并不只是青组，这种事应该算是常识。但是没想到他与山下的隐秘谈话居然都会被传达到一字不漏的地步。他抿紧了嘴唇。
“你想的没错，你们的谈话足够隐秘，山下也足够精明。”忍足的语气明显透出了不寻常的情绪起伏：“他选在前一天才告诉你行动计划，正因为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得到消息，可惜这消息绝无可能是同步传达。——这是我的疏漏。”同样轻薄的镜片几乎泛起森冷的光，忍足一眨不眨地看他沈声继续道：“你们谈话的内容是在他枪伤差点死了之后组里才得到的——我当时真恨不得一枪毙了你。”
空旷的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呼吸声，大概就像每次端起枪瞄准靶心时那种感觉。不二不闪不避地迎视他。
“这么明显的漏洞，你居然在出事之后还想着要去找山下对质？嗯？——就因为你这个‘天才’无药可救的愚蠢，让teuzka他一次又一次地经过鬼门关。你该感谢丶我不是keigo——不然你现在已经死过一万次了。
“这就是第三件事的真相——两次事故的目标人，一直都是你——不二周助。
“tezuka他一直袒护你，在明知目标根本不是他的情况下，为了证明不是你的错，他甚至假装不知道房间里被装了窃听器的事。假装找了替身，支开我们所有人独自在可以随时被人袭击的地方，他还以为我不知道。然后结果就像你看到的，他一个人，却什么都没发生。而一跟你在一起，就什么都发生了。如果你还是没有搞明白山下为什么会把你送去香港，这个时候又要把你弄回来的理由，我建议你去问一问，你在酒吧邂逅的那位‘圣经’先生。
“顺便问问他，那一天枪口里，他瞄准的到底是谁的脑袋。”
“你是说，那天的狙击手丶是白石？”
“没错。”
“……那天的车呢？”
“原本就是去接你的。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在几分钟之内就赶到现场？爆炸发生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接他的路上。说起来原本那天我也是极力反对他去看你，他却说这是最后一次，还是不放心地跟大石一起去了医院。”
“什么是最后一次？”直指重点，不二睁开眼直视忍足问道。
“在你去加拿大之前，最后一次见你。”忍足冷笑道：“你现在的表情是惊讶到说不出话吗？你会觉得意外我才觉得比较奇怪呢。——难道你以为在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之后，我还会留着你在他身边？”
“……他同意了？”
“关於这点，你马上就会知道。”忍足长臂一伸按下了桌角座机的免提，又按了快捷键，对方很快接起。
“tezuka，帮我把落在你桌上的文件拿来一下，我现在走不开。”
两间相邻的办公室步行需要多久？不二原以为手冢现在不会在本部。明明是隔音设施最先进的地方，他却好像能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敲门声后，门被推开。
“这是什么资料，oshitari，我怎么没见过。”
仿佛很久没听过的清冷声音有种百忙之中的味道，不二没有回过头，端坐着脊骨僵直。来人径自绕过他的座椅将一叠文件递给忍足，后者应声道谢。
“不二，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这位真正的boss了。”
似乎这一刻才注意到忍足的客人是他，不二明显感到向他投来的视线带了惊诧讶然。他沈淀一下情绪，慢慢擡起头来，迎上那目光的刹那却又动摇了。没有看到手冢和忍足的眼神交流，只听到忍足随即充满了讽意的话。
“对了不二，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关於你姐姐由美子的事，因为是你的拜托，所以keigo手下留情了。相信你姐姐选择了离婚这件事你已经知道，所以你前任姐夫高槻守即将背上的债务和经济犯的罪名不会与你姐姐有任何瓜葛。如果你还记得这些都是tezuka他为你做的……”
“oshitari，不要说些没用的废话。”
“好吧。”忍足耸耸肩：“不过他有事想问你呢。”
手冢看向不二低声问：“什么？”
“……”
“不二，需要我帮你问吗？”忍足戏谑道，明显的推波助澜。
不二重新擡起眼，视线却停留在手冢的视线之下。
“忍足刚才告诉我，要我离开日本去加拿大……”
“我知道。”
“你知道？”他猛地擡起头，直直撞上他的视线。“……你同意了？”
“嗯。——如果就是说这件事的话，确切的行程oshitari会告诉。”他看向忍足：“我现在要去参加会议，后面的交给你了。”
“好，我已经让大石在车库门口等你了。万事小心。”
“嗯，我走了。”
他从他身边经过，明明依然的步履从容，却仿佛生出一阵风。他甚至没有任何想要对他交待什么的意思。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不二忽然冲过去几步拦在了他身前。他靠在门板上仰起脸看他，那双茶色清澈的瞳孔依然坚定如初见。
不二蹙起眉心，蓝色眸中惊涛拍岸的景象，声音也不覆寻常平静无波。
“如果我说丶我不愿意呢……？”
静默对峙的一分钟仿佛漫过了一个世纪，而他就是正在等待最终宣判的那个人。
“理由？”
“……”他咬着嘴唇，答不出来。
“既然没有理由，就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