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3.加速度
“不二，我喜欢你。”手冢真的这么说了。
搂抱着他的手臂除了最开始力道很大，已经恢覆到了仅仅是抱着的感觉。——这就是不二说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原以为会花费
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听到他说这句话，然而事实上不是也没有那么难吗？可是即使嘴上说的是甜蜜的被期待着的告白，行动上却又完全不
是那么回事。难掩心中的失落，不二幽幽地重覆道：“……喜欢丶我……”
於是环在身后的手臂收紧了些，而他只是任由自己被拥抱着。
“我喜欢你，不二。但是，很抱歉。”手冢放开他，双手握住他的肩。他降低重心，两人四目相对，凉凉的镜片没有挡住那双眼睛
里微忧的神色：“我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的事。也不能告诉你原因。”
不放过任何一丝信息地逡巡在他的视线里，意识到那种坚定不移无法摧毁，不二才放弃一般地笑了，他推开他的双臂，向一边走开
。“你们三兄弟，这种自私的地方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对於尖刻地指责手冢并没有任何辩解，不二继续道：“今天看到他们，我想大概对於那两个人来说，喜欢，就是要把对方留在身边
。”虽然忍足和迹部从未在不二面前有所遮掩，但是今天的迹部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忍足的一幕，还是令不二大为震撼。在回
到日本之前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恋爱，那样激烈的表现形式，尤其还是同性之间，最先冲击在脑中的词汇并非“世俗”，而是“羡慕”—
—这才是更令他震惊，从未有所觉察原来自己也是会对这种东西有所憧憬，明明以前从来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的。“只要是在这个前提下
，无论多么广阔的自由，他们都能默许。换句话来说，因为必须留在一个人的身边，这也是最狭窄的世界了吧。——那你呢？”不二转
过身。“我真的搞不懂，我以为喜欢，应该是那样的。可是你呢？”
手冢仍然那样站着，只看得到他无明显表情的侧脸。不二踱步过去，继续问道：“你们所谓‘最好的’‘安排’，我从来没有提出
过异议。可是你究竟有否想过，我是否就会愿意？你的喜欢，是不顾我的意愿？是送我离开，然后不闻不问？是即使我不在，你也可以
满不在乎？或是就算我病了你明明就在床榻，却死也不肯让我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想给我压力还是怎样，我真的弄不清楚。手冢，你告诉我你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即使我们永远不能在一
起，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可以？就满足了？”
“……不二。”
“手冢，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手冢看向他：“我绝对不要柏拉图式的爱情。如果只能远远看着不能拥抱不能亲吻，我宁愿
我心里从来就没有住过这个人！”
“我并没有……”
“你有没有是我说的算！”激动地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不二怒目而视道：“考虑清楚，如果你从未想过要我们在一起——就永
远都别再来招惹我！永远！”
推开他快步向楼梯走去的不二，已经意识道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开，而且因为越说越气愤所以几乎完全没有给对方解释的馀地。
以前很多次都想要像这样大吵一架今天终於一鼓作气地实现了，不二心里有些“出了口气”的畅快，但也因为对手冢接下来会采取的做
法没有十分的把握而隐隐有些不安。故意回到从未踏入的客房，他靠在门后，慢慢平覆着内心的波动。
他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虽然不认为手冢是会那么随便地喜欢上一个人之后又会随便就能放弃的。
但是在自己无所顾忌地大放厥词之后，却又有一些后怕。他干脆倚着门坐了下来。
“如果不是想要的结果——是不是宁可不要说那样的话呢……”其实连自己都搞不懂，他使劲地摇摇头，手指插入发间。
“恋爱果然好麻烦，太麻烦了！”他如此懊恼着。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梳理，他刚一回到大阪就发生了港口的事，虽然因为事先做了些防范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但事实上爆炸案依
然是很严重的。警方也好医院也好，青组所负责的港口，必然与迹部的集团也有所关联吧。——现在根本就不是讨论与那个人的私情问
题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明明很清楚。
“私情”两个字竟让不二红了脸。他将脸埋在右手臂上，鼻子以下完全看不到 ，因为外出刚回来衣服还是冰凉的，嘴唇的触感异常
清晰。像是又想到什么，他的脸更烧了，干脆把整张脸都藏进手臂里。常听人说每个人生气或是愤怒的表情都是最难看的，想到自己刚
才那么激动，恐怕也是丑态毕露了。他忽然又擡起头。察觉到再这么想下去多半会开始自我厌弃，不二倏地站了起来。
必须要考虑的事还有一大堆，虽然全部都很麻烦，但是想到今天若不是半路遇到车祸造成交通堵塞和警察的拦截，现在他和忍足能
否安然无恙恐怕都很难说。想到帮助火海逃亡的那些工人们，不二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没有造成人员死亡恐怕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但随
即又想到这损失减到最小的爆炸很可能也是被计算好的，爆炸和海啸的时间发生的过於巧合，总觉得都不是意外。从他们赶到现场下车
的瞬间，就有种走进一个圈套的感觉。不二的直觉至今还未有出过差错——但是这么精密的算计会是谁呢？虽然方向不太好，但是很难
想象组里没有“间谍”这样的存在。因为如果反过来想，假设有这样一个存在，那么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即便算到再精确也并非不可能。
由此也不难推断出，那张偷拍的光碟一定是为了引他回来——为什么对方能如此确定他一定会回来呢？不二在记忆里仔细搜寻着知
道他和手冢关系的人。手冢对他“青睐有加”的事可能丶大概不是什么秘密。在这个道上，很难会有什么秘密，更何况一次枪杀一次爆
炸，都几乎可以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手冢护着他的举动自然是十分显眼的，就算一次不能说明什么，两次也总有人看的出端倪了吧。
可是不管怎么回想，在那些场面里，不二也从未对手冢做出过什么暧昧的举动。从第一次的震惊，到第二次的愤怒……
——自己从来也没有表现出类似於“喜欢”的举动……从来没有回应过……
不二忽然坐了起来。
“……”
“不二。”这一次非常清晰，伴随着清浅的敲门声，那个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动作迅速地从床上下来，看一眼还算整齐的
被单，忽然莫名其妙地将床罩拉开，弄的一团乱。然后一边向门的方向走去一边又把自己的头发胡乱揉弄一下，开门之前却又做出想要
将它们理顺的动作。——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等他意识到自己的神经质时，又再度把头发揉乱了。
拧动的手把就像按动了某一个开关，发出“open”的声音，但是门的那一边迎接他的究竟是怎样的世界呢？他下了不小的决心才拉
开门。
手冢绝对是有着令人称羡的外貌的，五官端正，棱角分明，架一副银框眼镜，加上不苟言笑的个性不怒自威。与自己的性格相去十
万八千里的认知，令不二不自觉地就摆出张臭脸相迎——说起来他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吗？如果手冢是女孩子，那可真是太不可爱了。不
过是男人就会完全相反了，现在的女孩子们对这种酷酷的冷冰冰的气质简直是趋之若鹜啊！譬如说清水那种的，不二蹙起眉。
“有何贵干。”
语气和眼神一样冲，被像狼见了猎物般的眼神盯着任谁也会不自在吧，手冢一脸莫名。
“是你要我先来休息的，结果半途又来扰人清梦？”
“……抱歉。”
虽然明显挑衅的人是不二自己没错，但是听到这种照单全收的道歉却令他更加不悦了。他难以置信地吊起眼睛瞪他：“你是笨蛋吗
，这样也会道歉？难道看不出来我存心刁难你的？”觉得自己也很奇怪的不二，明明是自己先挑衅，却也是自己在心疼。他舒口气，降
低声音问道：“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还好手冢没有对这样反反覆覆的态度追问下去，在不二表示出可以好好谈话的样子后，手冢擡起头认真地问道：“你去不去澳门？
”
以为会收到回应的不二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句，心里一下子空落了，他睁开眼睛。他根本就没有认真想过也可能会被拒绝的
事，继加拿大之后又是澳门了么？——居然是这样的安排吗？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手冢连忙上前解释道：“别误会，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一趟澳门。”
“咦？”
之后手冢将澳门政府邀请函的事简单叙述了一下，不二这才想起之前那次手冢与忍足的“出差”仅仅是拉开了一个序幕而已，这一
次应该才是主菜了。因为刚才自己质问道“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所以手冢才特地来问他是否愿意。
看着眼前人抿着嘴角等待回答的样子，不二低下头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你可真是……”他别开脸又转回来睨了他一眼：“怎么有你这么呆的人啊？呆子！”
“……”手冢微微眯起眼睛，还是一脸迷惑。
“当然是ok啦！我怎么可能说出别的答案！大笨蛋。”
手冢点点头，可以看得出是松了口气。不二高兴起来故意逗他：“还有别的事吗？”
“嗯，这个给你。”实在想不到手冢在这种时候要交给他什么的不二，在看到他从身后取出来的glock19c，十分惊讶。
没有接过来，他敛起神情看他，却看不出手冢有其他深意。
“……现在就给我？”
手冢的眼神非常坦率：“既然是恋人了，我相信你，忍足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
不二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这和方才的自我脑补可是完全不同等级的，虽然不想被看到，但是却不可能做出背过身去那么明
显的举动。他只好虚张声势地别扭道：“……谁跟你说丶这样就是‘恋人’了啊？”
对方拧起眉很认真的疑惑着：“你说我是你第一次喜欢的人，我也说了喜欢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被手冢的直球打得应接不暇，不二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是可以这么轻易就说来说去的，他完全应付不来：“……呃……我丶我的原话
应该不是那样的吧？”他支起手托在下巴苦思冥想：“我应该只有说，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我是这样说的才对，又没有说就是
你！”
“那是谁？”
“呃……”不小心又四目相接了，对上手冢的视线，不二觉得全身都开始躁动起来。他不干不脆地转过身继续嘴硬道：“……反正
……没说是你……”
“既然你喜欢的是别人，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敢回头看手冢的表情，却又不想承认事实，不二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挖的洞越来
越大，被手冢的发问逼急了他暴躁地回道：“烦死了啊，我又没说是你，可是也没有说不是你啊！自己去想不要再问我了啦！”
转过身才发现气氛差的可以，面对两人间无言的尴尬，不二忽然心虚起来。偷偷看一眼手冢，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但是不说话也
没有任何动作更让他心中没底。想到是自己口气太冲了，他低着头轻声道歉。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对你大小声的……”
“不二。”背脊一凛，不二别开脸。
眼底出现一双白袜，他紧张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如果错了我道歉，”手冢的声音已经很近了：“你是不是，只是在害羞而已？”
“我才没有！”
“……好快。”为了逞强而擡起头自然迎上对方的眼，这一次完全看得出手冢眼带笑意。不二一窘伸出手去试图推开他，反倒被握
住。
“可以吗？”手冢拉起他的手，指缝与指缝交叉。透过交握的手看他，不二更加羞怯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手冢也并没有
等待他的回答。
“我想吻你。”王一样的语气毫不客气，不二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不用一一问我吧……”
手冢笑了，在他发呆的几秒钟里，和想象中的凉薄完全不同的温热覆在自己唇上，只是浅尝辄止的几秒钟而已，不二楞楞地看着他
，犹如山间清风微拂，清浅的气息浮在周身，淡淡的却居然觉得很美好。
手冢的表情非常温柔，嘴角浅浅的弧度，那是吻过他的地方，不二再次别开脸暗自懊恼着，明明想要表现的帅气一点却完全失败了
，还像个小女生一样扭扭捏捏，一点也大方不起来。就在他还因为这种事自我厌弃的时候，手冢上前抱住了他。
拥着他很久很久，仅只是抱着，连双手落下的位置都正经的一塌糊涂，不二将脸埋在他衬衫里。
“不二，和我在一起吧。”
“……”
“我会珍惜你的。”
於是他张开手臂，回应了那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