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挑衅
第十章 挑衅
严彦从二楼往下瞧,楼下这十来个人都身着丝绸紫衣,腰间佩戴翠绿美玉。
且这玉看上去还非比寻常,它上头的浪花图纹是用灵力雕成的,可以自行波动,衬得他们财大气粗,浮夸矫作。
此刻,那姓姚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他身边有个带着白纱斗笠的女子,正在为他斟茶,那提壶的手指嫩如葱白,虽瞧不见脸,却也定是个美人。
严彦挑了挑眉,哼了声:“听闻这位道友是要用钱财把我们统统赶出去?”
姓姚的先是有些惊讶地撇了眼严彦,嗤笑道:“爷还以为是谁那么大胆,不带敬语就敢和爷说话。”
他呷了口茶,口气轻狂,“原来是个道丹都没得的小散修,你可知我们明华山庄是什么地方?还不拿了钱滚去买两件像样的道袍?”
严彦修道多年,确实未听师父讲过什么明华山庄,可他不傻,这会也猜到这定是个极致奢靡的修道大派。
但他正烦闷着,并不想轻易妥协,索性装得一脸无辜,讶异道:“月花山庄?是卖绸缎的?还是卖道袍的?我若去了,道友可给打折啊?”
姓姚的长期养尊处优,听惯了马屁,哪能容忍严彦这种嘲讽?
他一拍桌子,剑就弹了起来,他抓住剑柄,二话不说径直冲向严彦,怒道:“放肆!竟有看到明华山庄还敢这样猖狂的散修?哪儿来的山野村夫?”
严彦没料到这人居然说打就打,更糟糕的是这人并不像表面那样纨絝,他剑气霸道凶猛,居然是个已得道丹的道修。
严彦急忙亮出乌黑小刀,荧蝶也在瞬间汇聚起来,挡住了姓姚的强横剑气。
话说自从这把小刀得了附灵后,它就成了严彦的命定武器。按理讲,命定武器总得取个名字,可或许是母亲物件的关系,严彦是拖到不能再拖,才敷衍地取了“左手刃”三个字。
这会,姓姚的也没料到严彦这没道丹的散修居然会有附灵。他的剑气触壁反弹,自个反应不及,猛地后退了数步。
姓姚的顿感脸面尽失,不得不强咽喉头腥甜,哼道:“果然不是什么正经道修,没有道丹却有附灵,你师出何门,修得都是些什么下三滥道法?”
严彦脸皮极厚任人怎么说都成,却独独不能说他师门。
他举起左手刃,横於眼前,面上一扫之前的油嘴滑舌,神情变得凌厉,眸中印出翻飞的荧蝶:“你有种,把刚刚的话再讲一遍!”
姓姚的人多势众,就算严彦有附灵也没什么好怕的,他阴阳怪气地笑道:“怎么?没道丹就算了,耳朵也不好使么?我说——你们师门都是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
严彦眯起了眼,荧蝶的翅膀刹时变得锋利如刀,它们张弓般微微后撤,下一瞬就要飞射出去。
“严师兄。”有人在这节骨眼上喊他。
荧蝶堪堪顿在半空,严彦猛地回过头。
桑为正赤足趿着木屐立在身后,他外袍是急匆匆地随意拢的,长发半湿地搭在肩上,洇了一小片,他眼下还有乌青,是噩梦留下的痕迹。
他冷而轻地说:“严师兄何必与仗势欺人的疯狗一般见识?房间让他们便是了。”
严彦盯着桑为,总觉得桑为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但看着这样的桑为自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咬牙忍了忍,挥手收了附灵,妥协了:“算了,和这种人住一间客栈,那还是树上睡的自在,小呆子我们走!”
严彦擡腿要走,姓姚的却偏偏不想完事,他盯着桑为松松垮垮的外袍,不由地脑补出了一些龌龊的画面。
他对严彦道:“呵!原来你是和自家师弟住的一间房啊。”
又转而对身边几个服侍他的小修讪笑道,“大家瞧啊,他们衣服都脱一半了,还说不是靠下三滥的方法修炼?”
小修配合地大笑。
那姓姚的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收手,又御剑而上,来到他们跟前。
他露骨地上下打量着桑为,又啧了声,对严彦道:“你家小师弟才多大啊?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不如让你小师弟跟了我?”
他一说完,就极快地探指,在桑为的脸颊上轻佻地一刮。
这是十足的挑衅。
严彦只觉脑袋“嗡”得一声,所有理智在这刹那荡然无存,他像失控的野兽勃然大怒:“竖子敢尔!”
只见那荧蝶在瞬间爆出璀璨的蓝光,人们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等再能瞧清时,荧蝶已如密密麻麻的飞刃,铺天盖朝地朝姓姚的右手狠扑过去!
严彦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刚刚是这只手摸的?!”
不等对方反应,他已握住左手刃欺身而上,荧蝶刀刀入骨,姓姚的右手顿时鲜血淋漓,剑也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姚师兄!”那带着斗笠的女子惊呼道。
“妈的!你们看戏么?都给爷上!我们那么多人还弄不垮两个乡野散修?!”姓姚狼狈地捂着右手,对身后一群呆若木鸡的小修吼道。
转而又转向那女子,“浅盏你也给我好生看着,什么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
那叫浅盏的女子闻言,藏在精致绣鞋里的双脚不断打颤,执壶的手一抖,水也撒了一地,她弱弱开口:“莫要……再伤人了。”
可那些小修的剑已然出鞘,向严彦直直刺去。
严彦怒火中烧,漫天荧蝶绕其左右,下一瞬,荧蝶四散奔去,“叮叮当当”击打在小修们的剑上,激出星星火光。
小修们手腕剧痛,有个小修熬不住,仓皇扔掉了剑。
姓姚的毫不犹豫,用未受伤的手掷剑戳穿那小修肩窝,他无视那小修的惨叫,戟指怒目道:“不许退!今儿谁退谁就是这个下场!”
馀下的小修不敢懈怠,只得硬着头皮握紧剑柄。
桑为像冰块似地紧绷着脸,他擡手极嫌弃地擦了擦脸颊,随后他双手相抵,渐渐聚起绿光。
他道:“我们退让只是不想招惹是非,不代表我们怕你。下不下三滥也轮不到你我评说,但以己度人这句话说得却恰好是这位道友。”
他袖间的木制雀鸟蓦地飞出,桑为厉声道,“严师兄,我来助你。”
这雀鸟眨眼吐出绿丝,绕着两人落下一透明阵罩。
姓姚的瞪大眼睛,诧异道:“还是位阵灵师?”
桑为的防御法阵除了和林贤南切磋外,也就只对严彦使过,防得还是那些不正经的爱情话本。他从未真正对付过道修,不知要用多少灵力才能挡住这十来个小修。
於是他孤注一掷,把所有灵力一股脑地统统灌入了阵罩。阵罩霎时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地淌着滚滚灵流。
小修们的剑尖戳在阵罩上,无法前进半步,惹得阵罩泛起片片涟漪。
严彦倒抽口冷气,对桑为急道:“你道丹都没有!怎能把灵力全部注入?”
桑为立刻回嘴:“严师兄不也没道丹?”
严彦哑口无言,得!嘴还挺利!色桃的文
这道丹的功效简而言之,就是道修用来快速续航灵力,不至於在斗法时灵力亏空的。
可桑为和严彦都没有道丹,以至於俩人的灵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这打法属於前期凶猛,后劲不足,拼得就是快。
桑为的防御法阵可随人而动,这会子严彦趁对方无法靠近,旋身踢飞两个小修。
可对方人数比自己这多太多了,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打完,於是严彦烦躁地对桑为道:“你赶紧收了阵,回屋里呆着去!”
桑为自然不愿意,此刻若是撤阵,等严彦灵力耗尽,他们就只能束手就擒。
他额上已冒出冷汗,显然已有灵力耗尽的征兆,可嘴上却说得轻巧:“不收。不回。严师兄惹事被揍的戏码,我还想看着。”
严彦恨不得把他劈晕。
他只好速战速决。
他一手握刃,把剩馀灵力倾注其中,荧蝶霎时势如破竹,击得那些小修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另一手又抄起桑为的腰,将人一把扛在肩上。
桑为吓了一跳,惊道:“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严彦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终於擡手在那念念不忘的腰上狠捏了把,不客气地喊:“你收不收阵?”
“……你!”桑为耳尖红了,这种时候严彦还能耍流氓!他脑中闪过无数骂词,手中绿光也再也撑不住的一阵哆嗦,那防御法阵就这样崩裂了。
好在那些小修这会再也挡不住荧蝶的猛烈攻势,在严彦灵力耗尽的当口,全都七倒八歪地横在地上,发出嗷嗷的惨叫。
而姓姚的见手下小修如此不堪一击,却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地掏出一沓符咒,他咬牙切齿道:“妈的!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
那叫浅盏的姑娘原先一直站在角落,此时见到了符咒再也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姓姚的,颤声劝道:“姚师兄何必非要索他们的命?既然他们已经愿意让出房间,不如算了吧?”
“贱人!滚开!”姓姚的狠推了浅盏一把。
浅盏跌在地上,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严彦从几个小修身上跨过,左手刃在手中剧烈颤抖,他怒道:“你简直目无王法!”
姓姚的看了眼还在流血的右手,冷笑道:“你灵力已竭,没机会再伤到我,我又为何不敢?你师弟是阵灵师,他跟着你还不如为爷效力,爷会给他大好前程。”
他一挥手,这贵如黄金的符咒就像不要钱似地接连抛出,在严彦他们周围轰然炸开。
居然是爆裂符!
严彦没了防御法阵,也耗完了灵力,他只能扛着桑为吃力闪避。
桑为也觉得吃力,说:“严师兄快放我下来。”
严彦当他耳旁风。
他根本不敢让桑为下来,这人不过开了片刻的阵就面色苍白,气息不畅。桑为嘴上不说,可趴在自己身上,身子都是抖的。
严彦纳闷,平日修炼也不见他偷懒懈怠,多覆杂的阵法也能无师自通,明明聪慧过人,怎会结不出道丹,灵力流逝的还如此之快?
这会桑为挣了几下,发现严彦实在力气太大,他急得直呼其名:“严彦!你放我下来!”
严彦躲过几张爆裂符,回击道:“不放,不听!你这招人待见的戏码,我也得看着!”
“你简直……”桑为还没骂完,一张爆裂符就刮擦到了衣角,在身边猛地炸开。
桑为没感到多疼,喉间却不由涌出腥甜,他来不及捂嘴,鲜血就尽数喷在严彦身上,之前灵力透支的后遗症也系数冒了上来,他眼前一黑,脑袋一歪,在严彦身上晕了过去。
严彦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他在道观修炼不过闭门造车,这车还造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经历的真枪实弹也不比桑为强上多少,无非是比他多些山脚下不堪一击的小魔,眼下这无休无止的打法他毫无经验。
他大骂一句,扛人想跑。
可爆裂符密集如雨,客栈被炸得一片焦黑。姓姚的已势在必得,却还不肯罢手,只见他将几张爆裂符捏成一团,向他们掷去。
这是要用钱把人活活砸死!
严彦心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已避无可避,在狼狈失措间没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左手刃笔直掉在了地上。
他把桑为放下,又把人死死抱紧,转过身,生生挡下了那一摞爆裂符。
五脏六腑恶狠狠地搅在一块,叫严彦痛得双目模糊,带着桑为一道摔在地上。
姓姚的这才笃悠悠地拿起剑,缓缓走到严彦身边,嗤笑道:“王法?你不知爷就是王法吗?你有附灵又如何?还不是被几个小修就耗完了?”
严彦整个脑袋都是麻的,根本听不清姓姚的说了什么,这时候他只有万分后悔,做什么要带小师弟来这见了鬼的明安城。
“爷让你死个明白。”姓姚的把剑搁在严彦的脖颈上,“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叫姚海昌,师父是明华山庄赫海长老,爹是大名鼎鼎的昌乐侯,皇帝都得敬他三分。你和阎王小儿报道时,千万别说错咯。”
姚海昌正要下手,一朵红莲和一道电光同时落在了严彦跟前。
严彦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谁敢伤我徒儿!老子来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