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强欲
第四十章 强欲
林贤南走了,严彦却胆怯了。
他像怕门后会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站在门前踌躇到背上都起了汗。
但最终他还是把系着昆晟的线头绑在树杈上,深吸一口气,随后推开了门。
严彦在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看到了桑为,他忽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重重地敲在了心口,又像溺死前的人,难受到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一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桑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头发已经很长了,干枯的发梢垂到了地面。严彦甚至怀疑桑为已经死了。
桑为听到有人进了屋,他不由微微侧过身,看到来的人是严彦也无甚反应,他只是看着,不说话也不动。
严彦几乎在瞬间就模糊了眼,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擡手想去扶他的肩,可手才伸到一半,桑为就发出极细的呜声,像看到怪物那般不断地后缩。
严彦喉间滑动,半晌从齿间挤出话:“是我啊。”
桑为狠狠拍开了严彦的手,又把被子倏地拉过头顶,后背紧紧贴着墙,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严彦心中大痛:“……我是严彦啊。”
那团高起来的褥子在不停的发抖,抖得严彦愈发无措难安,他忍不住提了些声:“桑为,我是严彦,你不认得我了吗?”
桑为从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里再也没了昔日的神采,如今只剩下仇恨和恐惧。
桑为戒备地看着严彦,开口时嗓子是沙哑的,口气也是凶的:“你不是!”
严彦一把拉下盖着他脑袋的褥子,握住他的肩膀紧紧地晃了晃,说:“我怎么不是严彦,你看清楚啊!”
桑为却像发了疯似地挣扎起来,他不住地摇头,毫无章法地踢蹬,嘴里恨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林贤南装的!”
严彦挨着桑为的踢打,又见他用力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好像不知道痛似的。严彦只能奋力箍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自己弄伤自己,慌乱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桑为这一年无数次感受到愤怒,他对严彦此刻的情绪极为敏锐,不由的挣扎得更加激烈。
严彦心如刀割,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接着手上带力,将人一把抱进怀里。
“……是我的错。”严彦声音发抖,他咬牙切齿到几乎连不成句子,悔恨道,“是我丶来晚了!”
桑为瘦得咯人,肌肤却惊人的烫。
严彦想安抚地顺一顺桑为的背,可手始终不知如何安放,他想用力又不敢使劲,这人就像琉璃做的,怎样都不好,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桑为和木头一样僵硬,他像听不懂话,这会又推不开严彦,只能张口恶狠狠地咬破严彦的肩膀。
严彦蓦地收紧手臂,眼睛湿润了,闷闷道:“你咬,只要你高兴!”
铁锈味充斥口腔,桑为不松口,林贤南在喂药时会顶着严彦的脸,看他发作的丑态时也顶着严彦的脸,他在漫长的时光里混乱了认知,真实的边界也被熬得愈发模糊。
血从嘴角滑落,桑为得靠它辨别真伪。
他总怕自己忍不住,怕自己没有尊严地去求林贤南,於是他在生不如死的煎熬里反覆哭喊:“你不是严师兄,你不是!”
桑为被逼得几欲发疯,他甚至用林贤南送来茶水的次数来计算天数。
过一天,桑为就用指甲在墙上用力抠划一条线,他抠得指甲断裂,那错综的划痕密密麻麻,他一寸寸地摸过,也仔仔细细地数过。
有时候数不对,他就暴躁地捶打墙面,偶尔也会突然笑出声,可笑着笑着又会痛哭流涕。他已经在一团混沌里渐渐忘了在等谁,哪怕严彦真的回来,他也不敢相信。
桑为把严彦咬得血肉模糊才松口,他一直盯着冒血的伤口,声音干涩,楞楞地问:“你今天怎么没带茶水?”
“什么茶水?”严彦边说边脱下外袍,他把桑为罩了进去,这人比一年前瘦了好多,严彦抱起他时都觉得没有分量,“其他过会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你想去哪儿都行,地方你挑,我来陪你。”
桑为瞪着眼,双唇颤了颤,不确定地问:“真的……是严师兄?”
严彦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是我,我再也不会走了。”
桑为眼里迅速盈起水汽,又在严彦下床时轻哼了声,他倏地擡手揪住严彦的袖摆,五指用力到发白轻颤。
这一年,他没有修过一日道法,也没有开过任何阵法,林贤南将他终日泡在令人作呕的秘药里,是要他无时无刻都沈溺在其中的。他一直没有妥协,不代表他不渴望。
“怎么了?”严彦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桑为才说了一个字,可声音实在柔软的不成样子,他慌忙咬紧牙关不肯再说。
严彦忽地福至心灵,却难以置信,他轻而颤地问:“他……”顿了顿,“对你用药了?”
桑为没有回答,这叫他怎么回答呢?林贤南不仅用了药,还用了足足一年,他闭上眼,等同於默认。
严彦大脑一片空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林贤南……
林贤南!!
严彦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起来,他蓦地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把林贤南碎尸万段!可就连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恨!他太恨太恨,恨到五官都狰狞扭曲了。
屋里霎时杀气四溢,严彦唇线紧抿,红色碎光从眸子里一晃而过,周身蒸腾起滚烫的水汽。
桑为双眼已经一片模糊,他难耐地松开了严彦的袖子,垂在身侧握成了拳, 勉力维持着一丝清明,他已经足够难看,不愿在严彦面触碰自己。
他急促地小口喘着:“你先丶先出……”
严彦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把桑为放回床榻,他伸手抵在桑为后背,沙哑地说:“我输些灵力给你,这东西要立刻疏散出去,不然身子要坏的。”
桑为的唇早被烧得通红,严彦双手的温度更是不可忽视。他真的忍太久了,自从确定眼前人是严彦后,那堆积已久的渴望就排山倒海的袭来。
他急切地攀住严彦的臂弯,凑到他的唇边,吐出一串叹息:“不要调息,只要丶只要有严师兄……就够了。”
严彦全身僵硬,坐得像个木桩子,无措到不敢瞧这样的桑为,他嗫嚅道:“你是……什么意思?”
桑为被逼得停下来叹息,他伸手捧住了严彦的脸,与他额发相贴,想到严彦一年前曾在林子里对自己说的话,他在颤抖中勾唇轻笑:“你就当我……是勾一引你吧。”
严彦被他的话杀得片甲不留,那曾窥探过的腰线现在近在眼前,只要他想,就能唾手可得。
他的视线继续向下,那里是他从未知晓的东西,它神秘地隐在自己的外袍里,叫他瞬间口干舌燥,他脸腾得红了,生涩的和所有的处子一样,话也说不顺溜了:“桑为,可我——”
桑为仰头吻住了他,又倏地分开:“严师兄不会也没关系,这一年我学了很多,可以教你。”
严彦不敢置信,他楞楞地看着他:“你和他丶你和他……”
“是啊。”桑为打断他,他分明没有和林贤南做过,却自暴自弃地骗他,他像喝醉了那般看着严彦,呢喃轻落在他耳边,“我和他……正如严师兄所想的那样。”
脑中有根弦“咯噔”绷断了,严彦听不了这话,他并非故意,可自己就无法遏制地臆想桑为和林贤南这样那样的画面。
他终於忍无可忍地把桑为推回去,用力地咬回了他。
严彦认识桑为很多年了,他清楚地记得以前的桑为是怎么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可如今他只乖巧地抱着自己,唇舌交错,竭尽所能的回应。
桑为身上的外袍散乱,严彦脑海忽地闪过些模糊的幻影,那是个不断倾斜的世界,他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
可严彦不在意,他只觉桑为的口唇很热很软,叫他流连忘返。
桑为顺从地仰起脖颈,他牵起严彦的手,引着它一路掠下。
严彦压抑道:“你不要后悔。”
桑为挑衅地看着他,热烈地缠绕他,明晃晃地邀请他。
下一瞬,他用力握拳,眼前只馀五光十色,排山倒海的欢一愉一撞得大脑一片空白。
严彦发鬓起了汗,明明是他主宰着人,却生出自己被捏在手心把玩的错觉,他陷在桑为的热里,用力爱他。
桑为努力承受着,柔顺地跟着他的节奏,长发散在床上如波晃动,除了啜泣,和不自知流淌下的眼泪,他什么都不说。
严彦一眨不眨地盯着桑为,他想他真心沈沦,心甘情愿。
先前那些幻影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涌入脑海。
还是那个倾斜的世界,他双眼被血水打湿,那模糊的人影扔掉斗笠,坐在青鸾上从远处极快地跃过来,桑为脸颊上有他从没见过的斑驳伤痕,他拉起自己,失声痛哭。
严彦一楞,他不记得这事。
画面倏地转换,桑为还是这张斑驳的脸,他们隔着冰冷的铁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此生若是错过,你可愿许我下一世?”
眼泪划过桑为坑坑洼洼的脸庞,他说:“我允你。”
严彦迟钝地明白过来,这是他丢掉的记忆,在浅盏编写的剧情里,他才是阿郎。
他才是!
严彦神魂巨震,自己在离开前桑为是如何敞开心扉,而自己又对他说了什么?
简直混账!
他痛死了,痛得眼圈发红,他发狠地吻住桑为,想要把他揉进骨血,以求片刻的拥有和安宁。
桑为也痛,这是他的第一次,严彦又是那么笨拙,那么不得其法,可他半阖着眼,没有流露出一点痛苦,他装得像个情场老手,双臂软软地搭着严彦,与他亲密无间,彼此牵一连。
他们让舒爽和痛苦不可思议地相处,在暴雨倾盆里,直到彼此投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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