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前夕(一)
第五十二章 前夕(一)
桑为头皮瞬间发麻,是湖底!守护灵躁动的原因是湖底有入侵者!
漩涡还在扩大,它在短短时间里吞噬掉了大片石滩。
桑为双手撑着身,可那力难以抵抗,眨眼他和严彦的半身都被卷进了漩涡中。
桑为忍不住咒骂了句,他一把拉住不省人事的严彦,扯下发带把两人的双手绑在一起,另一手抄过严彦的胳肢窝,紧紧抱住他,让两人不被碎石冲散。
湖面上的守护灵疯了般地同时跃起,它们在半空中紧紧簇拥,若是可以发声,它们定会尖叫。
有只守护灵在落入水面的瞬间,好奇地撇了桑为一眼。
就这一眼,像一记冰冷的重锤。
刹那间,桑为在守护灵里看到一群人影,或男或女,都只有半透明的躯体。
桑为起了身鸡皮疙瘩,倏然想起一门偏僻的法术,几乎没有道修会去修习,但自己恰巧极为熟悉,他心脏猛烈跳动。
是裂魂术。
昆晟说的都是真的!
或是自己也魂魄缺失,所以与这些守护灵起了特别的共鸣,这些人影变得愈发清晰,已能瞧见他们带着象征凌云门门主的金鹤发冠。
这些守护灵……竟都是历代门主的魂魄。
桑为瞳孔微震,裂魂术能让魂魄离开主身为主身办事,却也容易产生自我意识而不能融魂,最后互相争夺主导权,再也入不了轮回,在世间犹如野鬼般游荡,直到将彼此争抢成碎絮。
是了,若不是凌云门门主,又怎会愿意生剥魂魄,做一只守护灵呢?这就是成为凌云门门主的代价!
桑为快要被漩涡带起的鹅卵石淹没脖颈,在恍惚间,他在守护灵中看到了邵子秋和邵紫仪。
绵密的碎石压着胸口,叫人喘不上气,他合上眼,又紧握着严彦,一起卷入这滚滚落下的河滩地底。
***
他们同鹅卵石一起,被挤压进类似细细的葫芦口里,在几近窒息后又劈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桑为第一时间确认严彦还在身边,才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黑黝黝的一片,很窄,只能两个人通过,看起来是条还未挖通的地道,还有不少沙土和从上方掉下来。
桑为摸索着壁面,上面还沾着砂砾,想来是新挖的,之前塌方的落石堵成了厚墙,从几点薄处的缝隙里透出火光。
桑为凑近缝隙看出去,地道的那头有人,人影印在墙上,影影绰绰,粗粗数来竟有上百号人。
他们的袖子都高高挽起,面上覆着落灰尘土,他们手上拿着铲子,也有推着斗车,正对着桑为方向的这堵后墙。
桑为咬紧唇,这凌州湖底居然被生生挖出了条地道来。
那些人里有个工头似的人物,他道:“大家切莫着急,地道已接近滩面定要小心,土质松软极容易塌方。”
“还不着急?”另有人反驳。
“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在那订婚宴前挖不通,这半年的功夫岂不白费了?先前就不该五人一组磨磨唧唧地挖这道,就该咱一百来人一起上,直接挖通得了!”
先头那人道:“这地道虽在湖底深处,可你也知凌云门守护灵敏感,五人一组是为防备那些守护灵。”
另外那人狠狠挠了把头,怼道:“切!现在还不是来不及要所有人一起赶工!眼下搞出那么大动静,这守护灵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桑为还要听下文,却忽觉手上一紧,被拉扯回了头,看到严彦正一脸晦气地瞧着自己。
严彦在掉地后不久就醒了,此刻他拽着桑为绑在彼此双手的发带,发带已被桑为的血染红。
“严……”桑为还没来得及编排好识魂和附灵的说辞,就被严彦猛地拉进了怀里。
严彦擡手时力大的好像要把人摁进骨子里,可落到后脑时又轻的仿佛桑为是豆腐做的。
他压低着声,从齿缝里挤出话,恨声道:“你可真是……好得很!”
桑为问:“严师兄感觉如何,刚刚怎会突然灵力走岔?”
严彦感到道丹的热度已经褪去,可灵力却比之前更盛,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涌了进来。他故意不说,哼道:“无事,我也好得很。”
桑为:“……”
严彦其实很想好好问问桑为关於识魂的事,可墙后还有人,实在不是时候,他只能狠狠箍了把人,松开了手。
桑为刚松了口气,就听墙后一把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那些人的对话:“何事能急得过开饭!”
桑为觉得那声音极为耳熟,他心头一跳,急忙扒着石缝去看。
这声音的主人个子小小的,套着件绿麻裙,踩着双草鞋,扎着乱糟糟的两条粗辫子,发顶还有一只猫,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灵动的像会说话。
她搁下手中的板车,拍了拍手,叉腰笑了起来:“大家都辛苦啦,先来吃饭吧!”
桑为激动地差点喊出来。
不是叶风歌又是谁?“严师兄!”桑为差点笑出声,他回头道,“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和你交代。”
他这会笑得有种劫后馀生的松快,叫严彦不忍再说他半句。
他捏了把桑为的脸颊就算是报覆了,说:“你没交代的事都可以绕凌州湖一圈了,墙那有谁?让你那么开心?”
桑为自知理亏也就任严彦捏了,只揉了揉脸,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收过个徒弟,这人你也见过,现在正好重新给你介绍一下。”
“谁?”严彦疑惑。
桑为展颜,另一手要去解绑着两人的发带,说:“先解掉这劳什子,推了这厚墙再说。”
严彦之前醒来就瞧见发带上洇着血,也不知林贤南如何他了,心里是一阵后怕。
他太知道桑为了,问他他是不会好好答的,若叫这人把重要的事物排个序,他又定会把自己的性命列在最后。
严彦索性把手擡高,直接举过了头顶:“不解,你这双手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伤上两回,我只能勉为其难把你拴着了。”
桑为试了几次都抽不回手,眼睛不断瞟向石墙,压声道:“别闹,叫人看见……”
严彦拽着那发带,见桑为散着发,看上去显得脸更小了,那语气不像恼怒,倒有点不敢张扬的羞意。
他几乎就要解开那发带了,可手才勾到发带又转了个弯去了墙头,说:“羞什么?你徒弟总要知道的。”
“等……等下!”桑为还想挣扎,可严彦手上聚力,墙上的石头就劈哩扑落地掉在地上,他俩已暴露在众人面前。
人们停止了动作,他们警惕地握紧手中的铲子,神情紧绷地冲上去:“是谁躲在后面!”
叶风歌个子矮,没看清前就被人群挡了个严实,她似是不敢确定地楞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别别别!”她急忙扒开眼前的人群,挤到了前方,这才瞧见了桑为。
她眼圈一下就红了,不由向前跑了两步要扑到桑为怀里,可又忽地想起书上写的“男女有别”,於是生生停在原地,只跺了跺脚颤颤地喊:“小丶小师父!”
大家听了这一声,才松下了气,只是奇怪这叶小妹子的师父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墙后,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铲子,好好打量起这位“师父”来。
这师父肤色生的极浅,可能不爱出门,那双桃花眼冷清又怯怯,似是不惯见生人,却也有淡然处之的气质。
也不知是怎样的机缘,才叫他收下这咋咋呼呼的叶小妹子为徒的。
桑为注意力都在叶风歌身上,他一直挂念她,甚至喜出望外地有点张口结舌,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只挑了句:“风歌可好?”
严彦疑惑,虽说自己当时中了魔息有些神志不清,可记忆里这人分明是个小少年,怎转眼就成了姑娘,还拜了桑为做师父?
叶风歌眼里飞快蓄饱了泪水,絮絮叨叨地说了个大概,又道:“我和白无常后来回清轩神派找过小师父,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连个虫子都没有!林师叔他怎——”
“你们那么多人在这做什么?”严彦打断。
叶风歌这才看向严彦,接着,视线又移到了他与桑为相握的手上。
叶风歌是认得严彦的,她眨眨眼,猝然想到那时小师父在明安城找药的样子,她甚至长进了不少,还能把严彦走后小师父失魂落魄的样子联系在了一起。
叶风歌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全明白,她瞪着眼,倏地拿手遮脸,严彦刚想说这小乞丐如今倒真有些少女情态了。
谁知那叶风歌懵懵懂懂地喊:“小师父你和严师叔和好了?终於肯给他啃嘴巴,搂小腰了吗?”
红从桑为雪白的脖子一下冲到了脑门。
桑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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