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前夕(二)
第五十三章 前夕(二)
桑为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更想揍严彦一顿,那夜严彦强压着自己时,叶风歌虽是睡着的,可她有着动物般的敏锐,多半是睡眼朦胧间瞧见了什么。
可严彦非但不羞,还像个泼皮似地咧开嘴笑,他把两人紧握的手晃到叶风歌面前,说,“是啊,所以叫什么师叔,你该叫我师娘。”
桑为:“……”
那些挖道的人都被严彦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给震惊了,他们纷纷夸张的咳嗽起来,转身忙着去干活。
“叶风风是从哪儿学来的词?我记得给你的书里没有这些。”
说话的是邵子秋。
叶风歌闻声,她极夸张的回头,扯着嗓子冲人后粗声喊:“关你什么事!”
而邵子秋的声音刚从后头传来,人群就噤了声,他们先是抱拳行礼,再是“哗啦”散开,最后给邵子秋让出了条道。
邵子秋还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素白袍子,腰间却比曾经多挂了圈药瓶子,叮叮当当的响。
阿秋猫从叶风歌的头上跳了下来,直接窝去了邵子秋的怀里。他坐着轮椅,双手搁在扶手上,那么长的跨湖地道,他是自己转着轮子进来的。
叶风歌还是和以前一样像小野兽似地瞪着他,不同的是,脸颊却浮起了红晕。
她昏了那么久,上药扎针还有别的都是邵子秋亲力亲为,她心里已经有了小心思,可邵子秋却只把她当小孩子。
邵子秋伸手,四两拨千斤似地在半空比了个数字,轻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了?叶风风记不记得,你还要为我打工七百三十二年一百五十四天。”
叶风歌还在吹胡子瞪眼,邵子秋已转过视线,瞧着桑为和严彦了。
他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拭了拭额上和脖颈上的汗珠,可说起话倒听不见喘气:“没料到会在这凌州湖底遇到桑道长和严道长,真是好巧。”
邵子秋是第一次见严彦,但他心思玲珑,在刚刚的只言片语里已摸索出他俩的关系,“我正好有些话想同桑道长和严道长私下说。”
他转过轮椅就往地道的深处去,桑为看了眼严彦,就拉着严彦跟了过去。
那里没有别人,严彦不欲和邵子秋绕弯,他直接发问:“你为何要挖这条地道?”
邵子秋同样直截了当:“我要将凌云门库房里所有的批文法器从这条地道运走。”
他说的轻飘飘的,可批文法器这几个字如惊雷般在桑为耳边炸响,他想到了浅盏和那批走私的黑货法器,也想到百姓买不起批文法器的痛苦。
严彦也惊讶。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个人都知道,天底下三分之二的法器都囤在凌云门,量大到可以堆成小山。
而这残废竟惊世憾俗地想把所有法器全部搬走?
严彦道:“你疯了?”
“怎么能疯?”邵子秋噗嗤笑了声,“魔修与阿姊订婚自有目的,而众多目的里必有这批法器,若林贤南的名字刻入了同心环佩,那他就与阿姊同权,便能打开这库房大门了。”
严彦一穷二白,从没想过林贤南有那么大胃口,他起了身冷汗,带着点不可置信的口吻:“你的意思是,若不把这批批文法器运走,这世间大半财产就将流入魔修之手。”
邵子秋颔首:“正是。若林贤南得了批文法器,便能坐地起价,要知这天下不管是道修还是魔修,钱财都是扩张势力的基石。”
严彦楞了半晌,骂了句脏话。
桑为沈默地听着,他觉得邵子秋变了,他笑起来还是那样淡然,语调也依旧洒脱,可却隐隐透着威势,不容反驳。
他想起在守护灵里也见过他的魂魄,知道他曾经也是凌云门少主,如此近的距离,他对在守护灵里的魂魄该是有感知的。
“可是子秋。”桑为试探地开口,“我跌下来时看到了守护灵,它们已经被你们惊动了。”
邵子秋道:“我感觉到了。”
他指尖轻轻挠着阿秋猫,见桑为并未问自己如何感知的,那双眼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掩饰的怜悯,心里忽地就明了了。
邵子秋笑道:“桑道长了不得,这守护灵的秘密从来只有历代继承人才能知道,如今叫你也晓得了。”
严彦不喜他们打哑迷:“那些守护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邵子秋把阿秋猫放在地上,解释道:“这是凌云门立派时的规矩,一旦被认定是继承人,就得将一缕魂魄制成守护灵,世代守护凌云门。”
他浅浅勾起嘴角,无声地叹息,世人只道老门主重男轻女,不爱阿姊,不愿让她继承主位,可他知老门主哪是不爱,分明是太爱了,所以才不愿阿姊背负这样的命运。
他被害成了残废丶被生剥了魂魄,老门主却把他当菩萨似的拿钱养着,不是惭愧让他替邵紫仪吃苦,而是千年大派是要脸面的。
所以他有钱,一辈子都用不完。盗,文,gzh大碧池
他在凌云门除了修习过道法,也学习过御下之道,他失去了很多,同时又得到了很多,所以他从未埋怨过谁。
后来他学了医术,又开了上千家药铺,拉起密密实实的消息网,面上是解元在打理,里头却是邵子秋,他早已是如假包换的大药商,富得可与凌云门媲美。
而咬断凌云门胡乱垄断批文法器的事,一直都是他和邵紫仪的共同目标,也是自己和解元的。
解元催促了他太多次,他却迟迟没有动手,只因顾虑这些凌云门长老会对邵紫仪不利。
可解元死了,死在邵紫仪守卫的手上。
他不信邵紫仪会派人杀害解元,却再也不肯坐以待毙,不愿让那些凌云门长老继续觊觎这些法器。
桑为问:“子秋为何要同我们说这些?”
“因为我正缺时间。”邵子秋说,“我的人把批文法器运出去最快也要五个时辰,而守护灵已经有了异动,查到这条地道是迟早的事。”
邵子秋心思缜密,短短时间里就已有了主意。
他笑道,“明日所有道修都会聚集订婚宴,那就是搬运法器的最佳时机。若桑道长们能拖延时间,待我将法器运出,我就会敲响法器被盗的警铃,魔修也好,道修也罢,他们定要倾巢出动寻找的,那时。”
他顿了顿,“那时他们分身乏术,就是清轩神派清理门户的最佳时机。”
邵子秋并非不把桑为当朋友 ,也绝不是故意算计,他只是清楚,明日终会是场恶战,事已至此相互助力已在所难免。
“五个时辰做不到。”严彦道,“最多三个时辰,你必须把法器全部运走。”
“成交。“邵子秋爽快道。
他答应的太快,让严彦觉得自己是钻了他的套,这人根本就是在等自己讨价还价。
严彦眯眼看着邵子秋看似纯真的笑脸,心道此人绝不好惹。
叶风歌忽地从身后冒出来,她一手捧碗,一手拿着鸡腿,嘴边沾着圈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邵子秋,说:“白无常,你同我师父和师娘在说什么悄悄话?”
桑为差点咬到舌头,他呛的咳嗽,只拿眼狠狠地瞪严彦。可严彦偏不看他,觍着脸认了这声“师娘”。
邵子秋笑得温润,答道:“我们自然是在说叶风风能不能回清轩神派啊。”
“什么意思?”叶风歌一楞,随即拿鸡腿指着邵子秋,叫道,“我回不回清轩神派怎么是你说了算?”
“七百三十二年一百五十四天。”邵子秋简明扼要,“别说回清轩神派了,哪怕以后叶风风要嫁人,也得我说了算。”
叶风歌气得吹胡子瞪眼,尤其听到“嫁人”二字更是面红耳赤:“你你你!”
她把鸡腿猛地塞进邵子秋的嘴里,怒道,“你算个!”
屁字还没说呢,却蓦地想到这鸡腿她刚刚啃过,上面还沾着口水,整张脸红的和熟透的虾子一样。
邵子秋没想过叶风歌这些少女心思,他就势咬下一口鸡肉,又指了指自己油腻腻的嘴角,说:“劳驾风风去帮我拿块帕子。”
叶风歌嘴硬道:“凭什么!”
邵子秋笑道:“拿了便少为我卖命一天,划算。”
叶风歌恨得磨了磨后槽牙,哼了声:“这可是你说的!”
她转身走了。
桑为陷在诡异的沈默里,他久久地盯着邵子秋,突然开口道:“子秋,我们定会竭力拖延时间,我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你要记得,风歌是我徒,她既然欠你,暂留你处也无可厚非,可她永远不能成为要挟我的筹码。”
邵子秋落在扶手上的手指微不可闻的颤了颤,视线不由地转向叶风歌跑远的背影。
她有双干净的眼睛,宛如璞玉。邵子秋有了片刻的失神,他喜欢这双眼睛。桑为说错了,这不是筹码,而是借口。
邵子秋道:“桑为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
“除非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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