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囚徒
第五十七章 囚徒
守护灵有着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它只是深深地吸口气就引起了狂风。
明华道修和凌云门长老在它们面前如同一粒粒纸人,有些没站稳的一股脑地全被卷进了守护灵的嘴里,连根骨头都没留下。
不断有断裂的廊柱轰然倒下,整个大殿在摇摇欲坠。
邵紫仪双眸紧闭,她蜷在邵七怀里,满身血衬出凄凉的瑰丽。
邵七紧紧抱着邵紫仪,他是药修出生,可此刻手边并没有药,地方也不对,周围又刀光剑影,那些非凡的疗愈术竟统统用不上。
邵七擡腿往殿外跑,瓦片倏地砸下,他没躲,额上滑下一缕鲜血,他只擡臂把邵紫仪护得滴水不漏。
他在仇恨里不人不鬼的兜转多年,他折磨过很多人,杀过很多人,那天审讯花娘,那女子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见骨的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下摆凄惨恳求,他也没有心软过。
可当邵紫仪被剑刺穿,奄奄一息地落在怀里时,那颗被冰封的心就在胸腔里渐渐回热,又蓦地跳动,且越来越剧烈。
有个明华道修趁乱从侧面对着邵紫仪出剑,邵七手里抱着人,黑伞也早掉在了地上,他来不及只能转过身,用背挡住明华道修。
可疼痛一直没来,他转过身,看到桑为喘着气,双手握着剑站在明华道修身后,剑上挂着血。
这明华道修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砍的他,就“呼”地一下就被守护灵吸入了腹中。
桑为鼻尖渗汗,他久不和人打斗,虽有严彦护着,可几下子下来也有些气短,要不是守护灵冲得明华道修措手不及,他一时还赶不过来。
邵七双目赤红,惊怒地瞪着桑为,刚刚就是这人的魂魄伤的邵紫仪,他沈默的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桑为气急败坏道:“眼下需找处稳妥的地方施救,仙君快随我来!”
邵七自顾自地跑,恶语道:“信你这个林贤南的同犯吗?”
桑为追着他,擡臂挥掉不断滑落的瓦砾:“仙君若不信我,又何必劝邵姑娘将同心环佩调包?眼下恶战在所难免,要在凌云门找到可靠之地谈何容易!况且我从没想要伤她,不然刚刚又何必出手相帮?!”
邵七才出殿,却堪堪站住。
殿外昏天暗地,汹涌的湖水从大地的裂缝中喷出,台阶下的水已经漫到了脚脖子。
邵紫仪年幼,还未有自己的弟子,现有的凌云门弟子皆是长老所收,他们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叛变各有立场,几万人亦在外相互厮杀。
守护灵吃力地在混乱中辨别谁对凌云门不利,偶尔也会误吞。放眼望去,竟无一处完好,满目疮痍。
邵七身子晃了晃,自己在凌云门多年,头一次生出无措。
他已经把邵紫仪箍得很紧了,灵力源源不断得输入,可伤在心口,什么都不能阻止她渐渐流失的体温。
桑为跟了上来:“仙君明鉴!明华的阵灵师以天地为纸布下毒蝎阵,图的是整个天下!可只要邵紫仪一日是名正言顺的凌云门门主,林贤南和明华就难以把毒蝎阵布进凌云门!”
他胸口起伏,“所以邵紫仪绝不能死,她的命悬着千万苍生!仙君快与我走,今天我识魂干的错事,我会替他担着!”
桑为这些都是真话,他从头到尾没想过要伤邵紫仪,直到识魂出手,他才惊觉自己与识魂已分离了半年之久,久到原本只是一抹淡淡的透明人影,渐渐已生出了实体。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创造了独一无二的经历,像一根藤蔓上延展出两朵不同的鲜花,让识魂终究产生了不同的想法,形成了自我意识。
桑为不懂识魂怎么就下得了手!
邵七不禁侧目,此人分明弱不禁风,却几次三番打动自己,不知他是巧言善辩还是过於真诚。
但眼下确实无路可走了,邵七阴沈着脸,切齿道:“带路。”
桑为在短短的一瞬里回首望向严彦,周围轰隆隆的,满目都是敌人,严彦形单影只,身上溅满了别人的血。
可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必须要带邵七他们走,他突然万般不舍。
桑为在这之前没想过什么大义,他是穷人,是弱者,是这茫茫苦难里的小小沙砾,从头到尾渴望的不过是家人的平安喜乐。
可他见识过了苦难,懂得了痛,晓得这世间大部分人都与他一样,卑微的期望无处呐喊,在权贵玩/弄下更守护不了家人。
今日他要护得是千千万万的自己,所以就算以卵击石,他也要义无反顾。
严彦的目光与桑为交汇在一线,似是懂桑为在想什么,他扯着嗓子骂了句:“你来也是拖后腿,先去救邵紫仪!”
桑为瞬间模糊了眼,这是一句成全。
“严师兄!”他喊,“我去风歌那处等你。你一定要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去了地下通道,这会离许诺邵子秋三个时辰还差了半个时辰,凌云门的批文法器定还没有运完,邵子秋再神机妙算,也无法预测每一种可能。
桑为走了,严彦再没了顾虑,他握紧剑柄,提臂挥剑,砍得不知是明华道修还是凌云门长老,鲜血溅在脸上,黑发已被血浸湿,湿漉漉地黏在双颊边,像是浴血而来。
桑为必须保住邵紫仪,自己必须手刃林贤南,他们不知是否还有命再聚,可他们都在不顾一切,只为阻止明华布下毒蝎阵。
明明不在一处,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密。
他死死看着不远处的林贤南,怒喊:“林贤南,你将真心弃之敝履,我只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做道修的初衷?!”
林贤南淡漠地站在那儿,在严彦的话中蓦地想起自己儿时练剑的模样,那是倔强的稚子拼命在博取父亲的赞许。
愚蠢到可笑,林贤南想,他连父亲叫什么都快忘了。
他道:“稚童妄念与世间权势有何可比?李清轩都要败於权势,何况你们?”
严彦摇头,语气怜悯:“你错了,师父从未败给过权势,你永远懂不了他,因为你才是权势的囚徒。”
他不想再和林贤南废话,守护灵帮了不少忙,将明华道修和长老们吞噬了近半,却迟迟没有对林贤南动手。
林贤南对明华道修和长老的生死毫不在意,而眼前的识魂正垂下头,将琉璃剑双手奉还给林贤南。
林贤南接过剑,又嘉许地揉了揉识魂的下巴,识魂只呆呆地站着,任林贤南逗弄。
严彦心中蓦地升起无名之火,识魂莫不是疯了?竟会对林贤南俯首称臣。
林贤南叹声:“邵紫仪确实费了心思,可惜啊,她白忙一场,这同心环佩并不是假的。”
严彦一楞:“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贤南居高临下,瞧着底下的严彦,说:“小桑昨夜作为入侵者遇见了邵七,可一晚上凌云门守卫都没有动静,换作你是我,又会如何思索?”
严彦头皮发麻,说不出话。
林贤南继续道,“你猜,小桑把我说出来的可能性是多少?邵七得知后会怎么做?而我又会怎样应对?”
他短促地笑了几声,像一个胜券在握的赌徒,“同心环佩是整场仪式的重点,他们最有可能做的便是掉包同心环佩,我便先他们一步掉包,让他们把假的又换成了真的。”
长老们闻言忍不住了,他们正在水深火热中,还天真的以为这位林姑爷是个好拿捏的,便又急又气道:“既然同心环佩是真的,你还不想施法让这些守护灵停下!”
林贤南不稀罕这些墙头草,却不想伤了跟来的明华道修,甚至想让守护灵活吞了严彦。
可事事总有不尽如人意的时候,他漏算了邵紫仪没死成,守护灵虽不攻击自己,但要完全左右这些守护灵,得耗费巨大的气力。
罢了,他懒懒地想,这些人是都保不住了。
於是林贤南故作讶异的的样子,无辜地对长老们道:“我虽允诺你们事成之后可分走那堆批文法器,却没有允诺要保你们的命啊。”
“你!!”几个长老大惊,他们在恐惧中破口大骂,“你个狗杂种竟敢如此待我们!”
林贤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他挑起眉,眼里浮起狠戾,喃喃道:“杂种?”
长老们还在骂:“你不是么?要不是我们,你这种臭河沟里的——”
林贤南眼眸黑如深潭,他看似随意地擡起手,守护灵就再也没给这些长老继续说话的机会,它们得了两位主人同样的令,一下子势如破竹,忽地就吞掉了那些长老。
严彦愕然,林贤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些长老再卑鄙无耻也是在帮其做事,他竟能把他们当做用完就扔的垃圾。
明华道修也撑不住了,百来人本也不算多,
被守护灵折得也不剩几个,偌大的大殿逃的逃,死的死,眨眼就空空荡荡,只有林贤南丶严彦和识魂了。
“杂种么?”林贤南轻笑着自语,他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反覆碾碎,语气上扬又怪异:“杂种啊。”
识魂深深地望着林贤南,他知道林贤南凄惨的少时,懂得这两个字在他心里的地位。
识魂害怕他憎恨他,偏偏又听从他依赖他,严彦就在不远处,他却满眼都是林贤南,就连自己都分辨不清这种覆杂的情感是什么。
识魂探出指尖轻轻拉住林贤南的袖子,没头没脑地喊了句:“师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垂落在地,不知是要安慰他还是要阻止他。
严彦盯着识魂的手,想到刚刚这双手还拿着琉璃剑杀人,他就气得发抖。
桑为最擅长的是防御法阵,这双手天生是用来守护的,林贤南却要叫它们沾上了鲜血。
其心可诛。
严彦跃至林贤南和识魂跟前,喊:“桑为过来,我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佩佩子这几天抽风抽得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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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