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思霜
拜过高堂，进入洞房后俞晴松了口气，本以为掀了盖头她便可取下满头珠翠。
郑氏实在疼她，所有首饰均为纯金打造，镶满绿松石和红玛瑙的九凤珠翠冠压的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偏一直等到华灯初上也不见徐新垵的人影。 云裳怕她饿狠了，拿了几块点心让她吃下。 迟迟不见来人，她自己掀开盖头，轻叹口气：“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人来了！” 云裳想要阻止，陪嫁过来的宋嬷嬷却先说道：“小姐，如此于礼不合，别落人口舌！” “我们已经等到此刻，难不成要等到明日清晨？” 说着，伸手拔掉发髻上的珠翠。 见她发型乱的不像样子，怕她扯疼了自己，云裳连忙上前帮忙。 宋嬷嬷无奈叹气，也只得去烧了热水来供她梳洗。 待收拾妥当，稍稍用些晚餐，俞晴让几人各自休息。 亥时的更声响起，她准时睁开眼睛，取出箱子里的剑，披上一件深色外衣便走出房门。 她这些时日练习不辍，力量已有些进步，廊下放着从大到小几个被锦缎和棉花包裹起来的石锁。 走到屋后，看到一片梅林，此刻树木葱郁，是个练剑的好地方，梅林中间有一片不大的空地，若是放上一个把子，趁着月色正好可以练习暗器飞镖之类。 心中松了口气，还好徐新垵没来，他若是来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她很难保证不拿手里的剑保护自己。 她心想：或许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好，至少不用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练剑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夜一如既往的好眠。 待天刚蒙蒙亮，宋嬷嬷催她起床梳洗，嫁人的第一天要给公婆敬茶。 她住在离主院不远的淑华苑里，是徐夫人专门命人收拾出来的院落，离徐新垵原来居住的青松苑不远。 去主院的时候正好可以路过。 待转过小路，她远远的看到徐新垵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云裳担心的看她，宋嬷嬷也如临大敌。 “小姐，之前没听说姑爷有妾室，这位怕不是通房丫头！” 俞晴挑眉，“何必担心，不管妾室还是通房，早晚都是要有的！” 说着朝那边走去，那二人却好像在等她一般，站在那边不动。 走近了，才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徐新垵鼻孔朝天，不愿与俞晴多说一句。 那女子却福了一礼开口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少夫人吧，昨日我们一起进门，你的花轿也太磨蹭一些，比我可晚了半个时辰！” 听到她话里话外的挑衅，饶是宋嬷嬷素日里沉稳，却还是捏紧了手帕。 俞晴只轻轻看她一眼，“我的嫁妆多些，总要让所有嫁妆出了门才好从正门进来！” 俞思霜明白她的意思是告诉她，她是正房有无数陪嫁，只是没想到俞晴的表情如此风轻云淡。 她不愿过多纠缠，朝主院的方向走去，俞思霜只得跟上，“昨夜我劝了多次，相公实在不愿去淑华苑，怕是让你好等！” “呵，倒是没有，从家里带来的拔步床我是睡惯的！倒是你，床上有新的丝被吗？别不是下人用惯的！” “于晴，你说话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刻薄！”一直闷不做声的徐新垵终于说了一句话。 俞晴却只笑笑的，并不理会，这样的傻子，不配费她的口舌。 她加快脚步，有这二人在，她只觉得去主院的路太过漫长。 直到她听到徐新垵叫那人“思霜”，她才放慢脚步。 只听俞思霜说道：“可恨我不是姐姐，否则我就可以做你的正妻！” 徐新垵却哑了声音，“在我心里，能娶到你已经知足！你莫要再这样说，昭明郡主不是谁都可以肖想的！” 听到这里，俞晴转过身来“你是谁？昭明郡主是俞晴吗？你是她妹妹俞思霜？” “郡主的名讳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徐新垵像只被踩到尾巴，比俞思霜还要紧张。 俞晴张大嘴巴，看着脊背比之前更直了几分的俞思霜。 内心复杂，之前于香草曾各种讨好，想要一起嫁来徐府，给徐新垵做妾，她直接拒绝，说绝不可能和自己的妹妹嫁一个男人。 现在看着俞思霜，她只觉得天意弄人，在她的心里，这个前世只见过一面的庶妹也是妹妹。 品咂着她的名字，她满心荒唐，“你若是有妹妹，她们不会叫念霜和忆霜吧？” 听她这样问，俞思霜原本得意的脸上露出恶毒。 察觉自己猜对了，俞晴冷笑几声。 “呵，他还真是一个没心的负心人，你们何辜！” 听清楚她的话，俞思霜似被雷击，想要问清楚，却已到了主院门口。 俞晴停下脚步想要收拾一下心情，另外两人也停下脚步，似各有心事一般。 进了主院，久居佛堂的徐老夫人也在，徐贤难得在家，和徐谭氏坐在老夫人两侧。 徐夫人右手边坐着两位三、四十岁上下的女子，两人将养的不错，皆穿着丝绸袄裙，浑身的饰品皆透露着富贵，反观徐谭氏衣着却要朴素些。 与三人一一见礼，俸过茶水，徐贤便借口有事离开，徐新垵陪了俞思霜片刻，便也被小厮唤走。 徐老夫人问她家里祖上籍贯之类，对面挨着徐夫人坐的穿着粉红色袄裙的女子面露不屑。低声说了一句“小门小户！” 被众人听的清楚，徐老夫人气的顿了下拐杖。 徐夫人想要发难，却叹口气忍下。 俞晴岂肯受气，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俞思霜，问徐夫人道： “母亲，咱们府上宽和，小妾竟也可以与主母共坐一堂吗？” 徐夫人嘴角含笑：“以前是不可以的！” “是她们年纪大，站不动了？” 徐老夫人却接话道：“哪有？像我这样七老八十的还不说年龄大呢！” “祖母看起来一点都不老！但是祖母，思霜是公子的妾室，是不是也可以坐下？或者是两位姨娘和思霜一样站起来？” 俞晴说着，做出无辜的表情。 “你个刚嫁进来的凭什么管长辈的事情？我们怎样轮不到你来插嘴！”衣着粉衣的胡凤儿忍不住说道。 “什么时候妾室也算是长辈？我们晴儿说的倒是不差！” “哼，还不是你管家不严？新妇就比你强，依晴儿的，你们也不是七老八十了，以后晨昏定省的时候都得站着！” 见徐老夫人拍板，胡凤儿和鄂虫儿磨蹭着起身，哀怨的看着俞晴。 俞晴却轻轻嘟嘴，她本来想的是让俞思霜也能有一席之地。 敬茶结束，待徐老夫人离去，徐夫人将她送到青松苑门口，临走时让她好些休息，莫要为徐新垵的事情烦心。 她却反过来安慰她，徐老夫人看似呵斥，实则是在帮她。 徐夫人轻拍她的手背：“你可会恨我选了你进门？” 俞晴摇头，她只给这里三年的时间，如果徐新垵仍是如此孟浪，她恐怕在这里待不够三年。 而她虽不喜内宅争斗，但是念在徐夫人与郑氏交好，她不介意利用这段时间，让徐夫人的日子好过些。 回到院子，陪嫁来的几个丫头春晓、秋芙、立夏、麦冬正在帮着宋嬷嬷清点库房里的嫁妆。 徐夫人派来的紫萱和紫怡正指挥着两个洒扫丫鬟小兰和花儿清扫地上洒落的红纸和廊柱上贴着的喜字。 见她带着云裳和宋嬷嬷回来，几人聚拢了过来。 让她们将名字年龄一一说了，俞晴指着小兰和花儿，“你们可愿意让我给你们取个新的名字？” 见二人点头，她沉吟片刻，“以后小兰叫立春，花儿叫半夏！院子里就这么多活计，做完了和云裳一块习字、弹琴！” 紫萱和紫怡内心惊愕，习字和弹琴是大家族里嫡小姐才可以做的事情。 几人低头不敢多问，俞晴却自己回了屋子补觉。 春晓和秋芙是识字的，云裳只自顾的找了古筝来弹，如今几个月过去，她磕磕绊绊的总算学会一首曲子。 紫萱见过其他小姐弹琴，只觉得云裳手法不对，忍不住指点一二。 待过了午时，教琴的女夫子来到，云裳便拉着她一起学习。 紫萱推辞，俞晴却说道：“想学的都可以学习，学的好的奖励古琴一把！” 俞思霜听着这边的动静，一首简单的曲子，叮叮咚咚半天难成一首曲子。 心中思忖，传闻于家嫡女诗书不成，琴棋不擅，恐怕不假，顿时起了来羞辱一番的心思。 待进了院子，却看到几个丫鬟围着一把古琴，其她几人站在一旁观看。 俞晴却坐在一把躺椅上，一手拿书，一手举起一个巴掌大小被锦缎包起来的东西。 揶揄的话堵在嗓子眼，紫萱、紫怡迎了过来，陪嫁来的几个丫鬟只认真学琴，宋嬷嬷还在小厨房盯着厨师做晚膳。 她在俞晴对面坐定，俞晴亲自给她斟茶，摆手让紫萱和紫怡去认真学琴。 见俞思霜正襟危坐，随意捏了一个果脯小口的嚼着，眼睛仍看着手里的书。 俞思霜想了好久，才问了一句：“好看吗？” “你要看吗？”俞晴说着便将书递了过去。 俞思霜随手翻翻，那书上满是地名和一些看不懂的图画，只觉得枯燥。 俞晴却指着上边的一个地图，“你可知这座山离京城几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