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丘壑
俞思霜不理解俞晴为何有此一问。
她却继续道:“你可知路行三千里,驿站八百里加急,逢驿站换马,需四日才可到达? 而寻常马车日夜不停需要半月,步行一月难以到达!” “你想说什么?” “你可知最高的山绵延不绝,高耸入云,一山可观四季,一峰可包罗万物?!” “是吗?”俞思霜心有不耐,几个丫鬟弹琴实在聒噪。 俞晴低笑着点头。 时间有些久,俞思霜有些口渴,却不敢喝面前的茶水。 俞晴自顾倒了一杯,浅酌一口,“高峰之上产的大红袍,你何不尝尝?” 俞思霜想要拿起杯子,俞晴却伸手将茶水倒掉,“凉掉的不好喝!” 重新斟上,才递给她,笑笑的说:“你放心,再歹毒的主母也不会第一天就毒死小妾!” 俞思霜被她吓到,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 云裳注意到这边动静,忙走了过来。 “小姐!” “无事,把这茶水换成花茶,否则晚上该不好睡觉了!” “是!” 待云裳离开,俞晴对着站在俞思霜身后的丫鬟诗琴说道:“你何不与她们一起学琴?” 诗琴低头不语。 俞思霜却嗤笑:“不是所有人的丫鬟都如她们的主子那般一无是处!” “这么说诗琴是擅长弹琴?” 俞思霜点头。 她如获至宝般惊喜的说道:“何不让诗琴弹奏一曲?” 诗琴想要推辞,却耐不住俞思霜想要炫耀一番。 待一曲《长相思》弹罢,女夫子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俞晴却道:“这所谓相思太过无聊,可还会其他的?” 诗琴道:“还会凤求凰!” “可会些欢快的?高山流水、平江秋月之类?” 诗琴看向俞思霜,这几个曲子她会,却没有这两首熟练。 俞晴问她可愿教这几个丫鬟,诗琴见俞思霜没有制止便勉强点头。 待离开淑华苑,诗琴问俞思霜,何苦答应。 俞思霜却说道:“这个少夫人虽然十四五岁,却沉稳的让人感到可怕,与其接近,看她打的什么算盘!” 此后半月,她每日带着诗琴去淑华苑教几个丫鬟弹琴。 俞晴整日富贵闲人一般,喝茶拎石锁,看账本,却不见有其他动静。 还在院子里为她备上专属的躺椅和她喜欢的话本。吃着喜欢的零食,她的生活竟有些安逸起来。 要知道她这些年在俞府与几个姨娘和众多姊妹争斗,一日都不敢懈怠。 不成想如今与人做妾,竟闲散下来,之前的手段一个都没有使出来,心里着实有些技痒。 直到看到话本里写的一位夫人拿温水煮青蛙,她才惊觉。 问道:“你可是想让我放低警惕,好对我一网打尽?” 俞晴看傻瓜一般,往她手里放一把瓜子:“少看这些无脑话本,脑子是个好物什,莫乱丢,丢了不好寻回来!” 俞思霜觉得无趣,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藏不住话,竟想到这件事的一瞬间便说了出来。 此时紫萱教几个丫鬟识字,诗琴也在一旁听着。 俞晴觉得无聊,“你可想与我比比谁弹琴好听?” “呵,不自量力!” 俞思霜也正觉无聊,先弹了一曲《凤求凰》,几个丫头侧耳倾听,只觉得被那琴声勾去了魂。 俞晴不置可否,说了句“靡靡之音!” 然后将一曲《高山流水》弹到出神入化,就连一直不开窍的云裳都直说不但听到了泉水声,还看到了万仞高山。 徐新垵听到这边动静,在青松苑烦躁的丢下了手里的书本,他如今明明娶了两个女人,却整日里见不到她们的身影。 而淑华苑的墙外,几墙之隔有一个绝望的身影,听着这一唱一和的曲子,只觉得他们定是夫妻和谐,夫唱妇随,只得脚步踉跄着离开。 见她有如此琴艺,俞思霜愕然:“你怎么不学一些女子弹的曲子,好留住夫君的心?” 俞晴不解:“那样的曲子弹起来不痛快,哪有高山流水这样恬淡悠然?” 听她这样说,俞思霜盯着她:“你实话说,你待所有人都这样好,怎么独独不愿意去讨好相公?” “你觉得我是在讨好你们?” “不然呢?” “于晴晴,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我!” 俞思霜最受不了俞晴用这样看傻子的表情看她,这样让她觉得无力反驳。 “那你不是在讨好我们,是在干嘛?” “给你们找些事情做,省得烦我!” “我x!”俞思霜几乎要爆粗口,“你是在躲清闲?” “不然呢?” “那相公那里呢?” “我理那傻子干嘛?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多好!” “那我呢?” “你?我们一起躲懒不好吗?” “呵呵,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你难道不知道抓住相公的心,便能得一世安稳?” “你确定能靠着他人得一世安稳?”俞晴换个舒服的姿势,人心多变,再好的感情也总有耗尽的时候。 轻叹口气,“你难道要一世讨好他人,只为了求一个安稳?”要知道换取安稳的方法很多。 “两人欢好,怎么就是讨好?” “你难道不知,当你伸手问别人要安稳的时候,这欢好很容易变成讨好?” “…”俞思霜不知该怎样回答。 俞晴递过来一把炒熟的香榧,她一把丢回盘子里,说了一句“懒得理你”,然后甩袖离开。 回到青松苑,徐新垵在书房看书,窗子半开,正好看到她进来的身影。 想起俞晴说他是傻子,原本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竟捧腹笑了起来。 徐新垵不解,疑惑的看着她。 她站在窗外,看着轩窗旁一棵桂花树。 “你最近经常去淑华苑?” “偶尔前去定省,少夫人是一位妙人,相公何不去探望一二?” “呵,于氏这样欲擒故纵的伎俩,实在也是好笑!” “您这样想她?可是您可知道,她单名一个晴字,也叫于晴呢!” 听到这个名讳,徐新垵捏紧手里的书本,咬牙说道:“天下重名之人繁多,岂能人人都如她那般?” 俞思霜摇头:“希望公子他日不要后悔!” 说完,回到屋里,翻了翻几案上看了一半的话本,觉得无聊,又拿起绣了一半的牡丹。 还未绣上几针,问诗琴道:“你说少夫人琴弹的好,又会看账本,她的女工会不会不如我?” 诗琴低笑,“这个奴婢不知,但是此刻快到晌午了,淑华苑小厨房里炖的猪脚怕是好了!” “对啊,宋嬷嬷炖的猪脚最是软烂,总不能让她独独享用了!” 说完,让诗琴拿着绣绷出了门。 徐新垵心中一阵烦躁,马上要到晌午,他的饭食还没有着落。 每次去徐夫人那里,她总要唠叨几句让他去淑华苑住,新婚夫妻不能总是分开。 拿起折扇准备出门,却鬼使神差的朝淑华苑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围桌坐着几个丫鬟,俞晴和俞思霜坐在廊下一个不大的方桌边上用餐。 几个小丫鬟的桌上放着炖的软烂的猪脚,几盘小菜,成盆的白米、馒头,吃的满嘴流油。 厨娘端着一碗混在一起的菜,蹲在厨房门口享用。 俞思霜却是吃着碗里的一块猪脚,还看着精致白瓷盆里的几块。 “你现在年轻不知道,年少要多吃青菜,长的快…” 瞥见徐新垵进来,她眼疾手快的夹起两块肉多的放进自己碗里,才起身迎接。 几个丫鬟都惊惶失措的起身福礼,退至一旁。 俞晴看见丫鬟们的局促,眉心微皱,放下手中的筷子。 “公子今日怎的有此雅兴到淑华苑来?” “怎的,我来不得?” 见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俞思霜连忙开口:“今日小厨房煮了猪脚,不知相公可要尝上一口?” “哼,难得还有人记得自己的身份!” 徐新垵说着朝廊下走来,宋嬷嬷连忙招呼着云裳置备碗筷,还亲自搬来椅子。 “嗯,几个下人倒也懂事!” 待他落座,几个丫鬟鸦雀无声的收起院子中间的桌椅,再没有之前的欢喜。 俞晴翻搅几下几近透明的骨瓷碗中本就不多的几个米粒,只觉失了胃口。 徐新垵朝她看来,心中顿觉不满:“为何你用的碗是了凡大师出的孤品,而我用的却是一般白瓷?” 她之前并未察觉,此刻将碗底露出一些,看到落款处写着“了凡孤品”四字。 “孤品是只有一个的意思,下次来提前说,我将这碗让给你!”说完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见她这样的态度,徐新垵只觉气闷,用力咬了一口猪脚,被那软烂不油腻的口感惊艳。 瞥向俞思霜,“有好吃的怎的不叫我?” 后者苦笑,院子里这么多张嘴,她想要多吃两块都要从俞晴那里去抢,叫上他,她岂不是更吃不到? 想到此处,连忙将碗里最后一块骨头啃干静,叨起最后一块猪脚咬了一口才道: “公子自是不缺吃饭的地方,猪脚这些俗物怎入得您的眼?” 徐新垵不理会她话语里的揶揄,慢条斯理的啃完一块猪骨,还想再要,却被告知已经没有了。 他心中不满,却也不好因为一些吃食发火,只得拿菜汤就着白米下饭。 俞晴看着桌上的炝炒藕段,和一盘青菜,问他怎的不吃。 徐新垵翻了白眼,“不是肉的菜全都是配菜,你看本公子像是吃配菜的人吗?” 看着他朝着天的鼻孔,本想陪他吃饭的俞晴起身说了一句:“宋嬷嬷,公子吃好了,将这些残羹冷炙都收了罢!” 徐新垵端着手里比拳头还要小上许多的骨瓷小碗,刚想再盛一碗汤来,闻言不得不放下碗筷,只得看着清澈的猪脚汤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