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摊牌
第35章 摊牌
“你他妈谁啊, 敢踹我?”李盛明懵了几秒,怒道。
“把脚从老子身上拿开!”
陈清轨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没任何表情, 真的慢慢抬起了脚。
李盛明以为他怕了,手撑着地骂骂咧咧爬起来。
就在这时,陈清轨的脚又落下了,重重踩住他的手, 恰好是他抓过温漓的那只手。
李盛明痛得大叫。
“谁说你能起来了?”陈清轨慢条斯理道,眼珠黑若深渊, 给人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他的鞋子缓缓碾过他每根手指,看起来轻飘飘,可从李盛明越发凄厉的惨叫声看,其中蕴含的力道不言而喻。
“陈清轨!”
温漓叫了好几声,陈清轨都像没听到一样,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浑身上下冷冰冰, 光看背影都能感觉到一股戾气。
这里是居民区, 越来越多人围观。
温漓不想把事情闹大, 快步走到陈清轨面前,提高音量道:“陈清轨,你看,我没事,你快停下吧。”陈清轨这才有所反应, 掀起眼皮, 望进女生担忧的双眸, 像细润无声的雨,浇灭内心暴戾的火。
他表情恢复成原来样子, 懒懒淡淡,但没有拿开脚,“阿漓,我手里没电了,你来报警。”
温漓啊了声,看了一眼李盛明。
李盛明脸都青了,“报个毛线,老子和她认识!”
陈清轨没理他,“阿漓?”
温漓摇摇头,“我身上没手机,报不了。”
李盛明:“?”
所以有你就报了是不是?
他气急攻心,在不远处看到了李总和温父,连忙大声喊:“爸!救我!”
温漓心一凛,拉着陈清轨远离他。
陈清轨看她的反应,“你们真认识?”
温漓说:“他是我的相亲对象。”
陈清轨尾音微扬,“相亲?”
“被我爸骗来的。”
两个长辈很快赶到,李盛明狼狈爬起来向他爸告状。
李总大怒,看着陈清轨,“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把你送到公安局去!”
“可以啊,一起。”陈清轨淡哂,“这里这么多监控,我* 也想知道,欺负女人受不受你的王法保护。”
“什么欺不欺负,那是我女儿自愿的。”温父道,“你谁啊,还管到我家头上了。”
陈清轨看了温漓一眼,语气一顿,“我是她朋……”
“他是我男朋友。”
温漓站出来,把他挡在身后。
空气很安静,陈清轨难得怔住。
过了好几秒,温父颤声问:“你说他是你谁?”
“男朋友。”
温漓又重复一遍,说得很用力,“倒是你,不仅骗了我,还骗了别人,我不管你收了他们多少钱,最好快点还回去,不要指望我帮你什么,你就算坐牢我也不会去看你。”
她又看向李总,道:“买卖人口是犯罪,愿周知。”
李总脸色难看极了,一把扯过还想争取的李盛明走了。
“李总,你听我说。”温父赶忙追上去,“李总!”
总算都走了。
温漓眉眼松下来,转头。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她看到他的脸,一愣,“你笑什么?”
“有么?”陈清轨唇角又拉回直线,可眼底笑意藏不住,对视几秒,他放弃伪装,弯了弯唇。
“可能,是听到你说我是你男朋友。”
他眼睫翘起好看的弧度,似桃花绽放,温柔地看着她。
温漓心脏像是被射了一箭,怦怦直跳。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知道,不用解释。”陈清轨道:“这只是你不想相亲的借口,我没误会。”
“……”
还不如误会。
看来,有些话该说还得说。
温漓认真道:“其实……”
后面,一辆轿车开向这边,发出鸣笛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温漓闭嘴回头看。
陈清轨没反应,看着她的唇,凑近了些:“你说什么。”
“有车来了。”温漓拉着他让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没听到吗?”
陈清轨看着车子从身前开过去,静了一瞬,轻描淡写带过这事,“我姑姑说来接我,应该到了。”
“就要走了吗?”温漓有些失落。
“嗯,就是过来看看你。”陈清轨想到她爸,“你回去没事吧。”
“放心,他不敢乱来。”温漓知道他担心什么。
陈清轨嗯一声,“有事打电……微信。”
温漓和他一起出小区,有辆宝马停在路边,窗户开着,里面的中年女人看到陈清轨,招了招手。
是他姑姑。
陈清轨揉了揉温漓的发,转身走了。
温漓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想起什么道:“我听说你和你外公吵架了,是真的吗?”
这么一小段距离,陈清轨脚步没停。
好像没听到。
*
和陈清轨分开,温漓没有回家。
她那样说只是让陈清轨安心,实际上哪敢继续和温父待在一起,他把她卖了都不奇怪。
没有手机寸步难行,还好温漓有带现金的习惯,包里装了一百块钱,她打车去姨妈家。
姨妈是温母的妹妹,和蔼可亲,姐妹俩关系很好,把温漓当亲生女儿看待。
温漓一进门,姨妈开心地抱着她一阵揉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久才来看我。”
“我本来想等妈回来一起过来。”温漓被她抱得喘不上气,“姨妈,我来是想借你手机,联系我妈。”
她把温父干的事说了一遍。姨妈又惊又怒,二话不说把手机给她。
“你爸真是畜生不如,这次一定得劝你妈离婚!”
“嗯。”
温漓给温母打电话,又说了遍事情原委。
温母听完的反应和姨妈差不多,正好外婆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当晚就从乡下坐车回来。
温漓看着风尘仆仆的妈妈,委屈得眼睛红了一圈。
“乖女儿,让你受苦了。”温母心疼得要命,拿纸巾擦去她的泪,“放心,我去给你讨个说法。”
客厅,温漓在沙发上平复情绪,道:“家里的钱真的都被爸拿去炒股了吗?”
“怎么可能!”温母道,“经过上次的事,我已经把钱全都转到我名下了,他工资卡也在我这里,我每个月最多给他五百零花钱,多的一分没有。”
温漓:“所以他都是骗我的?”
“估计是。”姨妈给她们泡了两杯菊花茶,“他信用度早就破产了,贷不到钱,才想用这一招搞钱吧。”
她劝道:“姐,你真的该离婚,这种男人有什么好。”
温母犹豫不决,“等我回去看看。”
怕温父发疯,姨妈叫上姨夫,陪她们母女俩一起回去。
家里灯亮着,温父焦急踱步,听到开门声,以为是温漓回来了,大步走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
门开,温父看着眼前的温母,微微一僵,“老婆,你就回来了啊。”
温母冷笑,“你都要把女儿卖了,我敢不回来吗?”
“误会,就是吃一顿饭,哪这么严重。”
温父看到这么多人兴师问罪,气势顿时弱下去。
他说李总隔三差五想见温漓,还说会给他丰厚的奖金。
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他就答应了。
“再说了,我全程跟着,肯定不会让咱们女儿出事啊。”
真无耻,温漓道:“你明明威胁我,还抢了我手机。”
“我那是太着急了。”温父把手机还她,“谁让你不听话。”
“你还有脸说!”温母扇了他一耳光。
温父没敢还手,不停道歉认错,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哄着温母。
温母脸还是冷的,但态度没之前那么强硬了。
温漓一看就知道,这婚又离不成了。
姨妈叹了声,对她道:“你别怪你妈,你爸这人嘴巴太会说了,她耳根子软,招架不住,你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温漓说。
更多的是麻木,可能从小到大经历多了,已经习惯了。
温漓拿着手机要回房。
“女儿。”
温母叫住她,已经彻底被温父哄好,还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是谁啊?”
温漓没有回头,走进房间,“就是上次救了你的男生。”
今天也救了她。
啪地一轻响,温漓锁上门。
外面空气有些凝滞,姨妈又叹了口气,带老公离开,走之前对温母道:“你再好好考虑,就当是为了阿漓。”
温母凝眉不语。
*
房间里,温漓下巴压在枕头上,在床上静静思考未来。
她原本打算听温母的话,毕业后在芜江找工作,家在这里,有个照应。
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她不可能待在家里。
赌徒没有信用可言,家还没被掏空算他们走运,以后可说不一定。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攒钱必不可少。
老李以前好像找过学生兼职代账。
她做了这么多年会计老师,手上肯定有丰富的公司资源。
温漓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明天再问问她还招不招人。
五通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微信弹出来。
全都来自陈清轨。
温漓怔了怔,是她手机被收走后的那段时间。
温漓一条条看着他发来的微信,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说起来,他怎么知道她家在哪儿?
她都没来得及告诉他地址。
认识这么久,温漓忽然发现,陈清轨对她好像很了解,知道她所有喜好和兴趣,连她老家具体在哪都知道。
一次又一次帮助她。
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温漓忍不住给楚弥发微信。
【阿漓】:睡了吗?
【楚弥】:没呢,在整理旅游的照片,怎么啦?
【阿漓】:我想问问你哥的事,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楚弥】:你算是问对人,我他妈怎么知道,没见过他对什么感兴趣,比庙里的和尚还清心寡欲,你问这个干嘛?
温漓手指摩挲着屏幕,下定决心。
【阿漓】:我想和他告白。
和他说,我也喜欢你。
发出去没几秒,楚弥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过来,比她还激动,“卧槽,真的假的,你说得出口吗?”
“嗯。”温漓不想再拖下去了,语气坚定。“我打算情人节告白,你说我送玫瑰花怎么样?”
楚弥呛了下,“别吧,场面奇奇怪怪的,他那么喜欢你,你随便买条领带应付一下就可以了我觉得。”
温漓道:“我不想应付他。”
“我想想。”楚弥思考片刻,“你没出现之前,他好像只对月亮情有独钟。”
气氛静了一秒。
温漓不吭声。
“呃,我的意思是,他有送过你什么吗?”楚弥道,“可以拿来做个参考。”
“有的。”
这些年,陈清轨陆续送过她一些东西,她平时用不到,全收了起来。
当时不敢放宿舍,带回了家里。
温漓拿着手机下床,楚弥那边的镜头摇摇晃晃,看到她取下墙上挂着的帆布袋,折回床,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手链项链发绳钢笔……亮瞎了楚弥的狗眼。
“这,都是他给你的?”她牙齿打颤,想起自己每次问陈清轨借钱,那人一脸我比你还穷的不耐烦。
“对。”
光发绳就有五六条,温漓挑了根绑头发,“他说他在拼多多买的,让我不要多想。”
“狗屁拼多多!”楚弥爆粗口,“卡地亚万宝龙香奈儿……哪个不是高奢大牌,他真他妈会!”
陈清轨送温漓的时候只给了她东西,看起来就是些普通玩意儿,但楚弥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你是说,这些东西是奢侈品?”
温漓吓到了,“多少钱啊?”
“你刚刚抓头发的发绳,我之前在官网上看到过,要4900。”楚弥说。
“……”
“你用来装它们的帆布袋,7452。”
楚弥还是挑的最便宜的两样说。
好半晌,温漓才艰难道:“我现在还给他,还来得及吗?”
“估计来不及了。”楚弥幸灾乐祸,“你干脆把自己打包好送他吧。”
“……”
*
和楚弥聊完,温漓看了看陈清轨送的东西。
各种各样的首饰里,唯独没有戒指。
她想好送他什么了。
第二天上午,温漓打电话联系老李,问有没有账可以做。
“巧了。”老李道,“我这儿正好有个学生不干了,她经手的都是大公司,账比较复杂,你要想干就试试。”
“好,谢谢老师。”
“没事,我把她微信推你,你们交接一下。”
温漓拿到账后发现确实很复杂,公司是跨国企业,提供医疗器材,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银行账户有好几个,一个月光流水就有几十页。
这还只是分公司。
温漓查了下总公司构成。
法人姓岳,有个股份持有者叫岳悦。
应该是巧合。
温漓心底划过一丝异样,没有多想,去看别的资料。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花了两三天理清凭证。
有了兼职,手头目前还算宽裕,楚弥听说她想买戒指,一口气发来好几个链接,都是高奢大牌,每个都是四五位数。
温漓看中了一款黑金镶钻的,一咬牙买了。
【g】:在干嘛?
购买成功的订单页面上,陈清轨的微信来得猝不及防。
温漓手一抖。
【阿漓】:你吓到我了。
【g】:?
【g】:在做什么亏心事。
【阿漓】:没有,情人节那天你有空吗?
京市耳科医院,陈清轨静静坐在病房里,看到这条消息,手指顿了顿。
【g】:有。
他没问她要干嘛。
【g】:我去你家接你?
【阿漓】:不用不用,我去找你,你现在住在芜江吗?
陈清轨眨了一下睫毛。
【g】:对
【阿漓】:ok,到时候见。
“别看手机了。”岳池飞穿着白大褂,在旁边调试仪器,无语,“能不能有点病人的自觉。”
陈清轨没反应。
岳池飞表情变得复杂,拍了下他的肩,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陈清轨看着他嘴型,沉默了几秒,道:“二月十四号前,我去你家公司一趟。”
*
年前,温漓做好分公司半年的账,发给对面的财务人员,对面很满意,没几天问她愿不愿意接手本公司的外账。
那边本来是由自己的会计负责,但上个会计辞职了,新会计业务不熟练应付不过来,想找人暂时替代一下。
报酬很高,就是需要她亲自去京市的总公司做一下纸质账本的交接。
温漓问:“不能邮寄过来吗?”
对方答:“总公司管理很严格,需要本人到场签字按手印。”
温漓应了,钱不赚白不赚,而且京市也不陌生。
约定好后,她订好车票,第二天就坐火车过去了,根据地图,她坐地铁来到总公司写字楼。
需要刷卡才能进去,她打电话给对接的财务时,看到不远处的电梯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岳悦被几个人簇拥着,俨然一副大小姐姿态。
“是你。”岳悦也看到了温漓,表情不好看,“你来我家公司做什么?”
和温漓交接的人也下来了,温漓礼貌点头,“你好,我来交接贵公司的账。”
岳悦皱眉要说什么,岳池飞发了条微信:
【你在哪?陈清轨快到公司了,你记得把东西给他。】
【知道了。】
岳悦看着温漓跟着财务进电梯,眸光微闪,亲热地过去挽住她胳膊把她拉出来,对财务道:“她是我朋友,想请她去我办公室喝个茶,工作的事你们可以晚点再谈吗?”
财务敬畏道:“当然没问题。”
“我们走吧。”岳悦笑着对温漓道。
“去哪?”温漓没有动,“我交接完就回去了。”
“清轨哥马上要过来了,你不想见见吗?”
岳悦见到她表情明显一顿,装作吃惊道:“难道他没告诉你,不会吧,他真的喜欢你吗?”
温漓没有贸然相信她。
“没别的事我先走……”
玻璃感应门应声而开,温漓余光看见陈清轨真的来了,他戴着耳机,黑色连帽外套显得单薄,裹着寒气进来一身凛冽,脸色有点苍白。
温漓声音卡在喉咙,还没反应过来就岳悦推进了电梯旁边的死角。
伍玲娇声喊道:“清轨哥,这边!”
不一会儿,温漓听到陈清轨走来的脚步声,随后是他懒散冷淡的声音,“东西。”
“这呢。”
岳悦从包里拿出来给他,看了一眼温漓的方向,故意道:“清轨哥,你真的不告诉温漓真相吗?”
“她如果发现你一直在骗她,该有多伤心啊。”
“还是说,你其实没那么喜欢她,对她的感受根本无所谓。”
“大家都说,你好像有个白月光来着。”
……
温漓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抠着墙皮,脑袋乱糟糟的。
岳悦这些话什么意思?
什么真相,骗她什么了?
“和你没关系。”
陈清轨清冷的嗓音像含了冰片,裹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他没有否认。
温漓心一点点变凉,发了会呆,拿出手机给陈清轨打了个电话。
他手机没响,只振了振。
陈清轨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抿着唇挂断。
温漓听到忙音,大脑卡了一下,紧接着收到一条微信。
【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温漓看着前面不方便接电话,却方便发微信的人,心彻底冷了,没有回复,走了。
岳悦一直有注意温漓的动静,没想到她竟然出来了,心脏吓得漏了拍。
陈清轨看到她的反应,才转过头去,正好看到温漓头也不回地往公司另一个门走了。
他迅速明白了什么,呼吸有点急,大步跑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他嗓子哑得厉害,温漓却觉得滑稽,转头平静道:“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才对吗?”
“你的不方便,是怕我打扰你和岳悦的二人世界吗?”
“你说什么,”陈清轨抓她很紧,“可以慢点吗?”
还在装傻,温漓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问你,你之前说你在芜江,是不是骗我的,你一直在京市对不对?”
陈清轨下颚线绷紧,没有否认。
“被我说中了?”温漓失望透顶,“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你如果还喜欢别人,大可以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你不放。”
“没有别人。”
陈清轨有些艰难地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喜欢的是你。”
“一直都是你,月月也是你。”
时间仿若静止。
温漓看了他许久,似乎第一次发现他是这种人,不留余地地拂开他的手,轻轻道:
“这种时候编出这种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放手吧,挺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