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染月叶惜语

第58章 主动

“你说什么?”

温漓懵了, 预想过几十种可能,万万没想到是这个。

“和我结婚。”陈清轨重复一遍,同时松开了手。

温漓从他怀里出来, 抬头看他。

平静淡然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雨势渐小,细雨凉丝丝飘在空中,伞掉在地上谁都没去捡。

陈清轨静静站着, 眼睑内双狭长,眼珠漆黑, 皮肤白得病态,看她目光深得让人看不透。

温漓头发沾着水珠,水汽浸到眼睛里才眨了一下眼,像是才回神一样,不确定地小声问:“你是在向我求婚?”

陈清轨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遮住全部情绪,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有那么一瞬间温漓以为他还喜欢她, 又觉得不可能, “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表情和语气都很平常, 陈清轨手指紧握,错开视线,捡起伞,“我外公去世了。”

“你说过。”温漓自觉走到伞下。

陈清轨有条不紊往前走,“他留给我很多钱, 继承有个条件, 需要我在二十六岁前结婚, 否则视为放弃。”

“为什么?”

“谁知道。”

“那为什么选我,”温漓追问, “你不是恨我吗?”

“我外婆喜欢你。”他缓缓道。

温漓脑海中一下浮现出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有些动摇,“那要结多久,等你拿到遗产吗?”

陈清轨淡嗯一声。

“那……”温漓还想问什么。

陈清轨忽然停住脚步,温漓抬头,发现地铁站已经到了。

不知不觉。

陈清轨把伞给她,自己暴露在雨中,眼神不温不火。

“没什么好说的,还钱,你爸坐牢,和我结婚。”

“选择权在你,三选一。”

*

温漓现在住在姨妈家,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治安好绿植覆盖率高,房子在三十楼,三房两厅面积大。

姨妈和她现任老公还没孩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温漓母女俩刚来沪市的时候没有落脚的地方,姨妈热情邀请她们去她家住。

姨夫在家,温漓觉得不方便就没去,和温母分开了,这段时间姨夫正好要去外地出差半年,温漓就过去住了一阵子。

温漓揣着伞,坐地铁回家。

屋子里一片狼藉,行李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到处都是杂物。

温母急得在客厅走来走去。

“妈,我回来了。”温漓脱掉鞋子,喊。

温母听到开门声就过来了,上下打量她,“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警察抓起来了,手机都打不通。”

“没电了。”温漓笑了笑,“我给你报平安了呀。”

“你就一句没事又没说别的,还不回家,我能不担心吗,警察找你干嘛啊?”

“等会再说。”温漓看着乱七八糟的客厅,“姨妈快下班回来了,我们先收拾干净吧。”

“也行。”

她们搞了一小时卫生,纯体力活,温漓没吃晚饭饿得不行,温母在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

温漓边吃,边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

温母表情变了又变,听到最后十分错愕,“陈清轨让你还钱就算了,怎么还求上婚了?”

温漓觉得她理解有问题:“不是求婚,是交易。”

温母道:“都是借口,他肯定还喜欢你,说不定借你爸钱都是冲着娶你去的。”

“怎么可能。”温漓说。

“那他为什么要借钱?对他又没好处。”

温漓回答不上来,头疼,“不说这个了,现在考虑的是要怎么办。”

温母道:“他不是说了,嫁给她呗。”

“……”

温母已然放下心,“不嫁也没事,坐牢的又不是你,你爸造的孽让他自己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漓心情还是不好,声音闷闷的,“但他欠的不是别人,是陈清轨。”

是陈清轨的钱。

她以前不惜分手都不想发生这种事。

现在想来,她当年分手想要守护的东西,除了秦晓,陈清轨那边她一个都没守护住。

门外传来开锁声,黄琴梅人未到声先至。

“搬家辛苦啦,我买了蛋糕回来,阿漓,是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谢谢姨妈。”温漓看她手里大包小包的,过去帮她提东西。

“阿漓乖。”

黄琴梅在外是干练老成的女强人,一见到温漓就破功,抱着她各种蹭,“我后悔说让你去华城了,要不你留下来陪我,让你妈一个人去吧。”

温母叫道:“阿漓是我女儿,姐你这么想要女儿自己生一个去。”

“生一个也没阿漓好,要是像我那两个儿子,我恨不得塞回肚子里。”

黄琴梅和妹妹斗了两句嘴,风风火火去洗澡。

袋子里都是水果,温漓估摸着她没吃晚饭才买了这么多吃的,把蛋糕拿出来切出三块装盘,温母嫌腻,洗了一些圣女果葡萄。

黄琴梅洗了二十分钟,出来就吃了一串葡萄,干掉两大块蛋糕,和温母唠嗑。

温漓没说几句话,安静吃东西,黄琴梅时不时看她一眼,“阿漓,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

温漓不想让她担心,“没……”

“这就说来话长了。”温母是个管不住嘴的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温漓想阻止都来不及。

黄琴梅听到结婚,眉头皱得深,问温漓:“陈清轨是你大学交的男朋友?”


“是。”温漓放弃挣扎。

“怎么分手的?”

温漓挑重点说了。

黄琴梅眉头不松反紧,“都闹成那样了,他突然想和你结婚,是要干嘛?”

温母道:“人家那是太喜欢了,放不下。”

“恋爱脑一边去。”

黄琴梅没那么天真,猜道:“我觉得他会把他妈的死怪在你头上,结婚是想把你绑在身边故意折磨你。”

温母一愣,“不会吧,那孩子我见过,品行不错的。”

“此一时彼一时,我第一次见到我前夫也觉得他不错呢。”黄琴梅白了她一眼,严肃地对温漓道:“总而言之,这婚千万结不得。”

“至于你爸,就让他坐牢去吧,世上少一个败类会更美好。”

这点上,她和温母意见倒是一致。

温漓不语。

假如温父骗的是别人钱,她肯定不会管。

可偏偏是陈清轨,全世界她最不想欠他。

黄琴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她做傻事,叹道:“这样吧,我借你两百万应急,先把这个窟窿堵上。”

温母瞪大眼:“你疯了?”

温漓也没想到,“我现在没钱还。”

“等有钱再说。”黄琴无所谓,她失意时问遍所有人借钱,只有这个千里之外的侄女给她转了五万块。

如今两百万又算什么。

她摸了摸温漓的头,笑得和蔼,“你的幸福最重要,别学你妈犯傻。”

温漓张了张嘴,喉咙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

陆闻河最近日子不好过,陈清轨鬼上身一样,每天气压低得厉害,心情肉眼可见差,他手上本来就压着案子,又接了一个,还是那种涉及多个领域主体众多的经济犯罪案,不仅压榨自己还压榨别人。

陆闻河帮着走访调查,忙到天昏地暗,工作间隙陆陆续续听到一些陈清轨和温漓的八卦,传什么的都有,直到颜月有意无意提了句温漓有男朋友,谣言才散。

温漓很久没来了。

应该说,再也没来过。

陆闻河怀疑她已经不在沪市了,之前他们吃饭聊天的时候,温漓说等温母离婚了她们会去外地发展。

陆闻河有点难受,虽然他有了新客户,但第一个总是特殊的。

他和陈清轨汇报工作时提了一嘴,问他第一个客户是谁,有过这种情况么。

陈清轨隔了好久才出声,嗓子略哑,说早就不记得了。

陆闻河觉得他骗人,明明看起来比他还难受。

不知是不是八卦听多了,陆闻河代入得有点深,总觉得陈清轨这段日子自虐般地工作,是从温漓离开后开始的。

陆闻河昨天有事没处理完,又不想加班,今天来得很早,现在虹峰除了他没别人,偌大的前厅安静空旷。

陆闻河打了个卡走向工位,路过陈清轨办公室,发现门开着。

陆闻河一脸见到了鬼。

陈清轨松懒靠在办公椅上,电脑开着,他看着屏幕不知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烟味重,陆闻河怀疑他在这坐了一宿,“轨哥,你也这么早啊。”

陈清轨应得敷衍,“证监会的材料我发到你邮箱了,你去打印出来。”

“……好。”陆闻河愣了下,忙不迭走了。

他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赶这个,那么多东西,陈清轨竟然一个人做完了。

天一下就亮了,陈清轨目光离开电脑屏幕,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一只麻雀掠过电线杆,不见踪影。

手机不停振,消息一天到晚没完。

陈清轨抓了下头发,不太有精神,只简单看了眼,都是客户的,事情说急不急,他没有回,目光划过顶置的微信,通过好多天了,对方一条信息也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下,眉眼却很淡,过了几分钟才站起来,取下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

下电梯,刘洁慧打电话过来:“你晚上怎么没回来,去哪了?”

陈清轨言简意赅:“加班。”

刘洁慧道:“你最近怎么天天加班,我告诉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既然没喜欢的人,那就相亲,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清轨已经出了大厦。

这里是商业中心,白天晚上都热闹,只有早上才安静,他准备去停车场,不经意抬头,在前方不远看到了一抹身影。

温漓坐在长椅上,烟蓝色背带长裙,骨架细小,皮肤白得纯粹,又瘦又单薄,仿佛一碰就碎,漂亮清雅。

陈清轨动作一僵,呼吸有点重,看着她喝豆浆,两只手捧着,坐姿很乖。

手机忽然没声了,刘洁慧喊了声:“清轨?”

“我还有事,挂了。”陈清轨回神,走过去,脚步不自觉有点快。

“你来做什么?”

低沉清冽的声音当头落下,压着克制不住的情绪。

温漓眨了下眼,慢慢抬起头,看着他问:“你之前说的结婚,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