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染月叶惜语

第57章. 胁迫

“还什么钱?”温漓问。

“你说呢。”

“……”

温漓知道陈清轨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可想半天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欠他钱了。

他们总共只见过两次面。

“是之前你送我回家的车油钱?”温漓只想到这个。

沉默一阵,陈清轨道:“你是在故意气我?”

温漓实在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借的?”

“见面聊。”陈清轨回得干脆, “晚上七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温漓:“我没住那儿了。”

陈清轨陡然一静,几秒后才有声音,听起来阴沉沉的,“搬哪了?”

温漓没回答, “你在电话里直接说就好,真欠了钱不见面我也会还你。”

陈清轨呼吸略重, 在电流中显得清晰,他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温漓莫名,把手机还给张宜。

张宜也没听明白,“你真的欠他钱了?”

“不知道。”温漓说,“这是他号码吗?”

“不是,这是颜月的号, 他用颜月的手机打过来, 吓我一跳。”

温漓默默打消了加他微信询问情况的念头, 继续写辞职信。

张宜瞄到内容, “你真的要辞职啊,房子找到了?”

温漓嗯了一声,没说具体位置,“还是我姨妈的房子,先住着。”

张宜:“你姨妈真有钱, 这都第几套房了。”

温漓认同。

这话没毛病, 这些年变化最大的就是她姨妈。

本来只是个家庭主妇, 在芜江安稳地生活,直到发现老公出轨, 他们结婚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劝她睁只眼闭只眼,连两个儿子都不站在她那边,但她坚持离婚,抛下一切去沪市。

她走的时候还邀请温母,当时温母听温父的话没有去,姨妈一个人在沪市从零开始搞微商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没几年还找了个有钱老公,到处在全国买房。

华城只是其中之一。

*

虹峰大厅里,颜月在工位上写答辩状,陆闻河坐在她隔壁,看了她好几眼,午休的时候压不住好奇心问她:“颜姐,你和轨哥在一起了?”

颜月撕三明治的手顿了下,“看上去像?”

“不像。”陆闻河老实说,已经结了婚的刘质强和陈清轨都比她更有cp感,他们本来就接触少,现在好像更少了。

颜月声音有点冷,“那你问什么,还是温漓让你问的?”

陆闻河摸不着头脑,“不是啊,我还以为你们刻意保持距离偷偷在谈,和温漓有什么关系?”

颜月没有理他,看着电脑咬了一口三明治,身边慢慢安静下来,陆闻河和别人下去吃饭了。

越烦越空虚,颜月脸色很差。

一路走来,她很少为做过的事后悔,生日告白就是其中之一。

陈清轨明显在疏远她,她不该这么急的,至少要等到他有一点喜欢她。

可都等了五年了,还要等多久。

颜月余光看到陈清轨朝这边走来,心里知道他肯定不是来找她,又忍不住期待,视线舍不得离开他,眼角溢满酸涩。

陈清轨真的停在了她身边。

颜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仰头呆呆看着陈清轨,嘴角还有三明治碎屑。

“你有温漓手机号么。”他问。

颜月眼里的光还没亮就灭了,“没有,我们没联系过,你怎么不问陆闻河?”

说完她想起来律师不能透露客户隐私,是行业大忌,好在陈清轨没说什么,颜月见他要走,咬了下唇道:“我虽然没她的,但有张宜的,她们是同事,现在应该都在公司。”

陈清轨脚步停了,“她号码多少?”

“我来打吧,她不接陌生人电话。”颜月想和他待久一点,拨张宜电话,然后把手机给陈清轨,陈清轨顿了下拿过来放耳边。

颜月有种怪异的奇妙感,自己天天用的东西和他贴那么近,就好像她和他的距离也近了。

张宜和温漓好像就在一起,手机那头的人很快换成了温漓,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颜月看到陈清轨脸色越来越沉,下颚线条绷得明显,情绪控制不住地差。

颜月心情跟着起伏,也只有温漓会让他波动这么大,也只有她会一遍遍伤害他。

他们好像谈崩了,陈清轨冷着脸单方面结束通话,把手机还她就走。

颜月问:“你找阿漓什么事啊?”

陈清轨没反应,往门外走,又给温父打电话,不出所料还是没人接,颜月锲而不舍追过去。

“我知道你们以前分得很难看,可过去这么久了,她也得到报应了,你能不能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陈清轨总算开口:“你想说什么。”

颜月脑壳卡了下实话实说:“想让你考虑一下我。”

“我明确拒绝过了。”他说。

*

温漓的辞职信发到陆铭微信,午休还没结束就被他叫到他办公室,他反应很大,很努力地在克制,问她为什么想走。

温漓把对张宜说的原因也对他说了一遍。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原来是嫌工资少,这好办,我给你加一千,单休变双休怎么样?”

陆铭看着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不舍?”

诚然他有一张十分俊俏的脸,看人的时候也显得十分真诚,可温漓没多大感觉,可能是以前吃惯了细糠。

“我目前只看重待遇。”

感情牌打不动,陆铭又开始和她谈条件,涨了五位数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温漓态度明显松动了。

“辞职信放我这儿,你回去再考虑下,八月你要是没走工资就发这个数。”他说,“有困难随时找我。”

条件虽然变好了,温漓认真思考过后还是决定走,陆铭没找人让她交接,温漓就没操这份心,拖拖拉拉干到七月底,选了个天晴的周日和温母回她原来住的地方打包行李搞卫生退租。

她预约了货拉拉把东西搬到现在住所,然后下个礼拜去华城。

“你这霉味* 好重。”温母戴口罩拖地,鼻子皱着,“亏你住了这么久。”

温漓把被子塞进行李袋,道:“我住的时候还好,可能太久没人住了,你是没去爸那儿,那才不是人住的地方。”

提到温父,温母欲言又止,“你爸最近有联系你吗?”

“没。”温漓看她,“他找你了?”

“嗯,还是上个礼拜,找我借钱。”

“你借了?”

“当然没有,他要借两百万!亏他开得了口,我就是有钱也不借。”

温漓道:“他又欠了这么多?”

“是啊,他说他也是借别人的,本来想用这钱在股市里翻盘,结果全赔进去了,现在对方找他要钱,说不还就告。”

温母叹气:“自作孽不可活。”

狗改不了吃屎,温漓意外的是另一点,“谁这么有钱借了他两百万?”

“不知道,他不肯说。”

温漓微微皱眉。

温父的圈子压根没有有钱人,有也是放高利贷的,他信用破产没有征信所有卡被冻背了一身债,谁会借钱给他?

她突然想到陈清轨十几天前的电话,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

“喂。”

“是温漓吗?”

“我是。”

“你好,我是晴湖派出所的办案民警,有起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

温漓第一次接到警察电话,脑袋空白了几秒,对方说什么都说好,等反应过来通话已经断了。

温母有经验,“是不是电信诈骗?我还接到过检察官电话呢。”

“不像,他主动挂的。”

温漓在网上搜电诈新套路,没有她这种情况,警察大概率是真的,温母慌张起来,“你犯什么事了?”

温漓比她还茫然,“不知道,我现在过去一趟。”

温母想和她一起去,温漓看时间,货拉拉的预约时间快到了,必须有人守在这儿,她问心无愧,安抚了温母几分钟过去了。

晴湖派出所没有很远,三站地铁就到了。

周末的关系,里面好多人排队办身份证,温漓找民警问情况,被带到另一个房间。

“这是你写的借条吗?”对方拿出张纸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问。

温漓低头看了看,纸很新,是复印件,清清楚楚写着她借陈清轨两百万,一个月内归还。

温漓惊愕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她的表情不似作假,民警道:“贷款人来报案,怀疑借条造假被骗,你认识贷款人吗?”

贷款人陈清轨。

温漓艰难说:“认识。”

“什么关系?”

“……他是我前男友。”

民警又拿出一份银行流水,“上面显示他在6月15日给你名下的建行卡汇了两百万,你有收到这笔钱吗?”

温漓看着卡号,记得这张卡很久以前就不见了,上面除了陈清轨的两百万,还有很多其他转账记录,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一直在正常使用着。

她注意到两百万一入账就转到了东方财富的炒股软件上。有人不仅偷了她的卡,还偷偷用她的账户炒股,温漓想起高中被温父哄骗开户,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他她想不到别人。

她的亲生父亲假借她的名义向她前男友借钱。

浓烈的荒谬感涌上温漓心头。

见她不说话,民警再次确认一遍:“温小姐,这份借条真的不是你写的吗?”

“不是的话,需要提供相关鉴定机构给出的字迹鉴定证明,如果你是受害人按理说可以先和贷款人协商好,证明了确实不是你再来报案的。”

温漓有气发不出,“那他怎么不先来找我?”

“他说找不到你。”

“……”

*

温漓在派出所只待了半小时,出来看着和进来前没两样的天空,恍如隔世。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天就塌了。

不,是温父的天,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想归这么想,她脸色很不好看,绷着神经,给陆闻河打电话,问他要陈清轨的手机号。

她想不通陈清轨为什么要借钱。

借条上的字迹虽然以假乱真,但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陆闻河爽快地报给她号码,问她找他什么事,温漓含混过去。

“他微信也是这个吗?”

“对。”

温漓打过去时感觉号码很眼熟,他大学好像也是这个号。

另一边,陆闻河挂电话后没忍住摸了会儿鱼,有道阴影挡住光,他抬头。

陈清轨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手里拿着要给他的资料,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闻河吓得手机差点掉了,心脏跳到嗓子眼,乍然作响的手机铃声拯救了他。

陈清轨看着来电显示,微微一顿。

陆闻河马上道:“轨哥,放心大胆接,应该是温漓的,她刚刚问我你的号码,有事找你。”

陈清轨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很闲?”

陆闻河安静如鸡。

陈清轨没接也没挂,慢悠悠收起手机任它响,把资料扔给他,道:“老刘说开会。”

*

温漓电话没打通,微信没通过,只好去虹峰找人,大厅空无一人,只有许淑还在前台坐着,惊讶一笑,“好久不见,听小陆说你父母已经离了,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温漓和她寒暄几句,道:“律所现在没人?”

许淑指了指会议室,“都在开会呢,你找小陆?”

“我找陈清轨陈律师。”温漓说。

许淑脸色变得古怪,“你找他有事?”

“私事。”温漓见她欲言又止,“怎么了?”

“以前就有好多女客户,不管谁手里的,到最后都会来找陈律师。”

许淑给她倒了一杯茶,含蓄提醒:“他很难追的,别抱太大希望。”

解释起来很麻烦,温漓没吭声。

“是真的,他脾气也不好。”许淑怕她执迷不悟,道:“连颜律师都被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温漓这才有反应。

“是啊,那么多人起哄,他一点情面都不给,我都替颜律师尴尬。”

温漓睫毛眨了下,慢慢哦了声,心情竟然好了点。

她坐在供客户休息的沙发上,从五点等到六点,期间她和温母报平安,会议室的门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淑来劝道:“每次刘主任主持的会议都要开很久,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你要不要先回去?我帮你和陈律师约时间。”

温漓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问:“预约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许淑算了下:“这个月他客户满了,可能要等到8月中旬。”

温漓说:“我等不了那么久。”

手机玩到没电,她又撑了半小时,会议室门总算开了,一大波人从里面涌出来。

温漓站起来等了一会儿,看到了陈清轨的身影,他身边围了几个人,夏天热,都穿得少,陈清轨少见地没穿西装外套,白衬衫领扣开着,锁骨隽秀瘦削,他左手插在兜里,袖口翻折至手肘,手腕上银色手表卡在兜口,姿态散漫清矜。

好多人,温漓犹豫要不要叫他,目光里他似有所感,突然朝她的方向看了眼,隔着人群对视,温漓心重重跳了下,没躲,一直看着他。

陈清轨平静收回视线,随着人流走,不管是继续上班还是下班回家,都会经过她附近。

早就有人注意到了温漓,黑长发,浅黄色雪纺裙,肤色纯净的白,淡静文雅,巴掌脸小小的,很纤瘦,静静站着气质很乖。

温漓没来几次,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有男律师想引她注意,她一动不动只望着陈清轨的方向。

“又是一个来找陈律的妹子。”

“为什么美女都喜欢冷漠的男人,这不找虐么。”

“正常,换我也喜欢好看又有能力的。”

周围议论不绝如缕。

温漓见陈清轨要从她身边走过去,有点急,顾不了那么多下意识扯住他衣角,“有空聊聊吗?”

静了静,空气里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气温仿佛都变低了,陈清轨很讨厌别人碰他,以前也有女的扯过他衣服,他直接叫保安,那件衣服再也没穿过。邱雅本来要回家,看到这幕幸灾乐祸停下来看戏,她记得温漓,之前一起坐过陈清轨的车,果然也对陈清轨有意思,还装纯。

谁都以为温漓完了,陈清轨看着温漓抓自己的手,没有太大反应,目光上移对上她的眼,“有事发微信,不是你说的?”

温漓噎了下,声音放轻,“抱歉,你有什么时候有空,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被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太自在,抓着救命稻草般抓着他,眼里闪着不安,陈清轨看了她很久,说:“好。”

其他人:“?”

*

陈清轨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温漓不想待在虹峰被围观,下去等他。

天空乌沉,还下起了雨,温漓在大厦一楼透过玻璃门看着外面,脑袋乱乱的,莫名有点紧张。

又要和他单独相处了。

“走吧。”

身后脚步渐近,男人声音寡淡。

温漓一愣转头,“你就好了?”

陈清轨挑了挑眉,“你似乎并不想见到我。”

“不是。”温漓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尴尬的目光落到他右手中的黑色折迭伞上。

“你还带了伞?”

“放在公司备用。”

感应门应声而开,陈清轨走出去撑开伞,见她在原地不动,淡嗤,“你也带了伞?”

没有,温漓微抿唇,僵硬地走到伞底下,这是把单人伞,比较小,她不得不挨着他走,周围都是他清凉的味道,凛冽似雪。

两人走在雨里,一时无人说话

“我来撑伞吧。”温漓打破寂静,说。

陈清轨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把伞柄给她。

以前她就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坚持,他早已见怪不怪。

温漓拿到伞,像是拿到了主动权,道:“你借了两百万给我爸?”

陈清轨看着前方的路,“不是你爸,是你。”

“借条不是我写的。”

“字迹是你的。”

还装傻,温漓道:“字迹是他仿造我写的,就算你起诉我,等鉴定结果出来,也和我没关系。”

陈清轨反应很平淡,“没有就没有,总会有人承担责任。”

温漓意识到了什么,握紧伞柄,“如果证明不是我借的,我爸会怎么样?”

陈清轨说:“这个金额十年起步,可能无期。”

“这么严重?”温漓不可思议,“他以前贷过上百万也没事。”

“借钱不还是民事纠纷,一般来说不用坐牢,这次你爸冒用你身份借钱,属于诈骗,要负刑事责任。”

温漓久久无言。

她再怎么讨厌温父,也不想他在牢里蹲一辈子。

她看着陈清轨淡漠的侧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这么做,是在报复我?”

“你被报复到了?”他问。

“……”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温漓也不知道,伤心倒也不至于,她无奈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清轨没说话,瞥见她右肩湿了,她自己估计都没发现,她的伞一直在往他倾斜。

他抬手握住她放在伞柄上的手,将伞抬高,居中。

他的手比她还冷,温漓还没反应过来,马路边疾速开来一辆摩托车,一路水花四溅,关键时刻陈清轨另只手搂住她腰转了下,温漓靠在他怀里,水都溅到他身上了。

温漓愣了愣,要去看他湿了多少,“你没事吧?”

陈清轨的手臂紧紧横在她腰间,温漓的身子低不下去,她总算感觉到不对劲,抬头去看他,他却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

“我最近有件事亟需解决,如果你同意帮我,我可以谅解你父亲。”

温漓静下来,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陈清轨嗓音磁沉。

“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