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风波 被警察带走......
天寒地冻, 路面结霜,车窗起了白雾看不清外面,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车里开着暖气, 温漓还是冷,拢了拢陈清轨走前给她戴的围巾,见窗外天色逐渐暗淡,心里难免着急, 对司机道:“师傅,麻烦能快一点么?我赶时间。”
“好咧。”司机注意往来车辆, 视线偶尔往后视镜瞥两眼,见温漓长得漂亮,不由多问了一句:“小姑娘,这么晚了着急去虹峰,你是那儿的律师?”
“不是。”温漓说。
她明显不想多聊,司机识趣闭嘴。
车子很快开到金茂大厦。
虹峰, 大厅, 律师扎堆议论纷纷, 面露忧色。
陆闻河见温漓来了, 连忙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轨哥呢?”
“他去税务局问情况了。”温漓说完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闻河摇头,“我也不清楚,今天有税务的人过来检查账本之类的,负责人还被带走了。”
他忧心忡忡, “我们税务方面真的有问题吗?”
温漓还没回答, 会议室出来一批人。
“你竟然还敢来。”邱雅看到温漓, 压着一肚子火不敢发,阴阳怪气道:“你才代账没多久, 律所就发生这种事,你不怕被抓啊。”
“少说两句。”刘质强斥道,随后严肃地问温漓:“你说实话,不会是你向税务局举报的吧?”
不是谁都有证据举报,闹这么大,税务局那边想必已经调查过,期间少不了举报人的帮助。
而经手过律所账目,对税收方面了若指掌的人,寥寥无几。
温漓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税有问题我会建议你们补,举报对我又没好处。”
这也确实,陈质强拧眉,虽然温漓嫌疑最大,但她同时是陈清轨老婆,做这种事对她有害无利。
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以前的会计,和……
陈质强看了颜月一眼,张口刚想问什么,颜月主动开口:“有没有可能,不是举报,就是单纯被查出来的?税务系统升级了那么多次,早就做到了公开透明,数据若有异常,就会预警。”颜月说的时候,一直看着温漓。
气氛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温漓脸色没有太大变化,尽管觉得荒谬,依旧礼貌地等她说完,“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做账出了纰漏,让税务系统预警了?”
“我没说是你。”颜月一笑,“但你一来,我们的税务就出了问题,这是不是太巧了?”
陆闻河忍不住帮温漓说话,“正是因为她没来多久,所以也造成不了太大危害吧,她还没报过几次税呢。”
邱雅和温漓相处这些天,觉得她不是那种人,“我也觉得这不能怪温漓,她各种证书都有,连注会都考到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原来也是不信的,我和阿漓还是大学同学,我以前比你们任何人都相信她的人品,但是我打听到一件事。”颜月抿了下唇,声音慢慢低下去,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温漓看着她做戏,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颜月缓缓道:“我听以前的一个校友说,你在香港的某家会计事务所任职,后来出事,坐了牢。”
话音一落,引起轩然大波。
邱雅不可思议问:“真的假的?”
温漓沉默了几秒,道:“没有这回事。”
大家从她的沉默中看出来了什么,看她的眼神发生变化。
就算不是真的,应该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你为什么从香港回来?你在那边明明发展得更好。”颜追追问。
“私人原因,和你没关系。”温漓没有解释,表情越来越淡。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颜月的话被刘质强不耐打断,“行了现在追究这些也没意义,等税务局那边查清楚了一切都明了了,都散了吧,该干活干活,聚在这里吵架是要干嘛,还嫌不够乱吗?”
……
周围的目光让人不舒服,温漓留下来也没事,干脆直接回家了。
江姨不在,陈清轨也没回来,她窝沙发上看手机,心思却不在上面,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听到门铃声响了,踩着棉拖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两个警察。
“你是洪峰律师事务所的代账会计,温漓吗?”
“我是。”温漓点点头,瞬间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警察道:“虹峰律师事务所涉嫌偷漏税,麻烦你配合调查和我们走一趟。”
温漓说好,想了想又道:“我可以打电话给家里人说一声吗?”
“不可以。”警察说:“不过我们会通知到你家属的,你放心。”
又是公安局,温漓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水逆,这半年来总是因为各种事在公安局里进进出出,虽然是不同区的公安局,但里面布局大同小异,警察审人的开场白也差不多。
温漓没有隐瞒,在虹峰账务方面如实回答。
警察根据调查结果问:“税务局那边在去年和前年的账簿里发现重装的痕迹,里面的纸张经过鉴定是今年近几个月的,重装前的账簿在哪?”
温漓说:“不知道。”
“你是会计,知道故意销毁,藏匿会计账簿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吧。”
“真的不知道。”温漓实话实说,“我接手虹峰没多久,拿到的账本和你们看到的一样。”
“在你之前是谁保管账本?”
温漓说了个名字。
审问进行到了尾声,警察又问起她以前的工作经历。
温漓垂着眼眸,绞紧手指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末了,问:“这个你们会告诉家属吗?”
警察道:“要等调查结果出来,视情况而定。”
*
半个小时前,陈清轨回了虹峰,没看到温漓,皱了皱眉,问陆闻河:“阿漓没过来吗?”
“来了又走了。”陆闻河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他。
“想说什么就说。”陈清轨没空墨迹,气压低得厉害,心情肉眼可见的差,“我还有事。”
他一生气,陆闻河什么都兜不住,把什么都说了。
“轨哥,颜姐说阿漓坐过牢,是真的假的啊?”他小心翼翼问。
陈清轨无动于衷,掀了掀眼皮,“这很重要?”
“也没有。”陆闻河瞬间收起好奇心。
“事情没查清前,不要随便乱说。”陈清轨声音不轻不重,却很有威慑力,“你知道造谣和诽谤他人判多久吧。”
陆闻河连连点头,“再也不会了。”
就在这个时候,颜月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抬头看到陈清轨回来了,顿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从他们身旁走过。
“等下。”陈清轨开口。“有什么事吗?”颜月心莫名一紧。
“来我办公室,我有话问你。”陈清轨单手插兜,语调懒淡,冷淡的模样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他说完转身率先往前走。
颜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找她,如果是以前她恐怕已经开心到飞起,这次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慌。
她强行镇定下来,道:“陈律师,有事在这里说就好,我又不是你下属,不是吗?”
大厅有很多人在,不仅有在这里办公的律师,还有平时神出鬼没的合伙人们,得知陈清轨从税务局回来,包括刘质强在内的好几个主任都从办公室出来,过来找陈清轨打听问情况。
现在看到这个情景,都不约而同停住脚步,本来嘈杂的空气安静了不少。
陈清轨止步,身子转回来看着她,安静了会,淡淡道:“确实,那我就直接问了。”
“你为什么向税务局举报虹峰?”
一语惊起千层浪。
刘质强厉声道:“清轨,你说的是真的?”
陈清轨没说话,只看着颜月。
颜月和他对视。
这么多年,这恐怕依旧是第一次,他眼里只有她的情况。
这么多人看着,颜月握紧手掌,手指甲嵌进肉里,一字一句道:“我在虹峰兢兢业业工作了三年多,你放着一个外人不怀疑,怀疑我,凭什么,凭她是你老婆吗?”
说到最后,她情绪控制不住,声音都大起来。
现场雅雀无声。
陈清轨神情自若,“我妻子拿到账本的第一天就发现不对劲,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她花了一个礼拜费了大量精力去查历年流水,开票,收入,和报表数据。”
他顿了顿,道:“可惜的是,都对不上。”
颜月脸色唰地白了。
陈清轨继续道:“她和我说了这件事,我也和上面反应过。”
他看了其他合伙人一眼,他们脸色或多或少都不太自然。
大多企业的账多多少少都不干净,这个时候会计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当老板的都不愿意缴纳太多税,账目作假是家常便饭。
陈清轨本身工作就忙,从没关注那些,只知道自己每个月交的税都不少,听温漓说才知道律所存在这么大隐患。
刘质强还是第一次听说,看向另一个合伙人,“老张,他说的是真的?”
老张咳了咳,“嗯,本来想着月底去补税的,结果还没去就被举报了,一个处理不好就得进去。”
他越说越气,瞪着颜月,“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举报的?以前的账除了小华,就只有你最清楚了。”
小华是之前的会计。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颜月索性不装了,道:“是我又怎样,我们都是法律人,明知道律所偷漏税了,举报不是人之常情吗?”
老张给直接气笑了,“连清轨老婆,一个外人,都知道先和我说明情况,劝我们主动补税,你倒好,在这工作了三年多,一声不吭地就去税务局了,好一个人之常情。”
他气得厉害,但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叫陈清轨开会。
陈清轨刚走两步,颜月不甘开口:“就算我做的过了点,温漓就是什么好人吗?她在香港还不是乱做假账进去了,等她在这里留久了,所里的损失更大。”
“她都是有前科的人了,这样你都要她?”
这句话她很小声说的,指代性很强。
陈清轨轻嗤,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可笑,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听到温漓的名字,他脸色才有所变化,低低应了声知道了,电话挂断,他简短地朝老张道:“有急事,其他的晚点再说。”
离得近,只有颜月听清了他的电话内容。
温漓被警察带走了,人在公安局。
他一秒都没犹豫,转身往外走。
颜月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这样你都要她?
他没有回答。
他的行动给出了答案。
*
温漓接受调查,确认与案子无关联后,很快就被放了,她从公安局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抬头看到陈清轨站在街边的树下。
他穿着黑色外套,一手夹着烟,烟雾缭绕中隐隐透着几分燥,拉链没有好好拉,领口是开着的,冷白的锁骨要露不露,路灯下,他的影子拖得瘦长。
温漓没有喊他,绕到另一侧,轻手轻脚走到他后面,笑着出声:“猜猜我是谁。”
男人的背明显僵了下,随后慢慢挺起来。
他熄灭烟,转身,漆黑的眼映着女人难得俏皮的安然模样,轻轻吐了一口气,将她一整个抱入怀里,垂下头抵住她的肩,被冷风吹久了,他声音带着沙。
“别吓我。”
他的脸好冰,冻得温漓打了寒颤,把脖子上的围巾分给他一半,开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局子的是你。”
围巾上有她的体温和香气,陈清轨下巴蹭了蹭,道:“我宁愿是我。”
温漓笑了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陈清轨嗯了声,从她身上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向车,“差不多。”
他这么说就是没事了,温漓懒得多问,“没想到我生日的晚上是在公安局里度过的。”
上车,陈清轨抬手看表,“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小时,你想怎么过?”
“回家吧。”温漓也就随便说说,揉着眼打了个哈欠,“早点睡,我好累。”
陈清轨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发动车子。
温漓原以为他会问她以前在香港的事,就算警察没说,颜月也不可能不会说。
可他一路上都很安静,好像真的想让她好好休息,温漓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靠着椅背迷迷糊糊睡着了,什么时候被抱回家的都不知道。
*
经调查,虹峰偷漏税金额没有达到刑事标准,相关人士很快被放了出来,同时虹峰一口气补缴完了税款和滞纳金,并向公众道歉。
对于颜月,虹峰负责人以她给律所造成重大经济损失为由,解除劳动合同,颜月不服气,要求经济赔偿,坚持自己举报没错。
虹峰也不是吃素的,转头把她告上法庭,索赔几十万,她接手财务工作的那段时间,提供的几种避税方式都越过了红线,可以说她也是偷漏税的主要责任人之一。
虹峰作为行业龙头,把颜月的事迹曝光给整个律师圈,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不管她举报是何居心,做的账是真是假,都无人敢用她。
而颜月一边被税务局调查,一边陷入和虹峰的官司,焦头烂额。
至于她最后怎么样了,温漓没太关注,和陆闻河闲聊时,他提过一点,和律所打官司,颜月输得不要太彻底,被判赔偿虹峰五十万。
她这边被律师行业封杀,那边因为伪造会计凭证,被政府通报,还吊销了会计证,两边都混不下去了,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去向。
温漓也不感兴趣,把话题转向别处,颜月离开后她也没怎么去虹峰,还是待在家里* 舒服。
挂了电话,陈清轨洗完澡,下楼过来,“谁的电话。”
“小陆,他让我问你,你真的要离开虹峰吗。”温漓看向他,“你昨天和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有点突然。”
“我早就想走了,这么多年虹峰也有不少出来单干的,都过得很好。”陈清轨随手擦了擦头发,坐在她身边。
“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走?”
“自由度更高。”陈清轨说,漫不经心地,“你和陆闻河只说了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
“你们聊了这么久,话题挺多。”陈清轨把人抱过来,低头咬了一口她脖子。
“他才多大,你不会连小孩的醋也吃吧。”
在温漓眼里,二十岁的陆闻河和未成年差不多。
“真的没聊别的?”陈清轨吻向她的锁骨。
好痒,温漓偏了偏头。“没有。”
“我还以为,对着他,你会更容易说出口。”
冬天,家里一直开着暖气,恒温26度,温漓依旧穿着睡裙,陈清轨亲下去的时候,发现她没穿内衣,眼眸深了些许。
“什、什么。”
吊带从肩膀滑落,温漓声音登时哑了,尾音打颤。
“你在香港经历过什么。”
陈清轨慢慢含住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