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好气啊

一个人所从事的行业会影响他看待世界的方式。天空明月高悬、星星点点,搞艺术的可能会思索光影处理,搞天文的可能会说今天是木星合月。

扶苏现在就处于这种被事业影响思维的状态中。

他和其他人在整理天灾的治理方案,了解得越多,扶苏悟得越多。

“生命,真是太脆弱了。”扶苏如是说。

赵昌捂脸。

大哥,你这是什么反派觉醒的发言啊?

“昌,我最近时常在想,为什么他们会遭遇天灾?为什么他们会轻易地死去?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会活出怎样的人生?”

扶苏转而看着赵昌说:“但我又想,哪怕没有天灾,他们就一定能好好活下去吗?”

这不是自我思辨,而是对话的请求。

“……现在不能。”赵昌答道。

扶苏问:“以后可以吗?”

“以后也不可能。”赵昌说的话残酷无情,“总会有人活得艰难。现在的艰难是无法存活,以后的艰难或许能变成无法吃饱,等到最后将它变成无法吃好。我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就已经是奢求。”

“真好啊,昌能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我总是分不清我的想法。

赵昌说:“目标是逐步变得清晰的,阿兄不是已经在寻找目标了吗?”

“是啊,好难啊。我不希望有天灾发生,可天不会听从我的渴求,我不希望人们遭受痛苦,可我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赵昌看着愁眉苦脸的扶苏,笑起来,说:“你的目标太大了,也太远了。”

这是镜中花水中月。

“我知道的……”扶苏知道自己想要的很多。

“但,我……”扶苏低头沉思。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

“我,想要离开咸阳。”扶苏说。

似乎是怕赵昌不支持,扶苏连忙解释道:“昌曾以商君类比我,但我不是商君。我总是学不出那样的治国之道。”

扶苏已经学到了一个瓶颈期,他想要另寻突破。

“好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赵昌说。

扶苏笑弯眼睛。

“但是,我不会帮你说话的。”赵昌给出转折。

“如果你连博得父王的同意都无法做到,那还是先不要踏上这条路了。”

想出去就先单通boss关。

扶苏点头:“我明白的。”

从一开始他也没想要依靠昌的帮助。如果遇到事情就躲在弟弟身后,那他就实在太没用了。

赵昌说不帮忙就不帮忙,甚至没有关注这件事,像从未发生过这次交谈。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直到年末,扶苏来向他告知拿到许可的事。

“太好了……”赵昌本想高兴祝贺,但扶苏犹豫的表情让他感觉有哪里不对,“怎么了?”

扶苏不好意思地说:“父王希望昌多做一些事情。”

赵昌犹如听到晴天霹雳。

我做的事还不够多吗!我难道很闲吗?

“……你们到底是怎么谈的?”为什么我又被瞄上了?

扶苏:诶嘿。

“你怎么只笑不说话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信任了!

扶苏避而不谈,抬头望天,说:“昌,今天没有云彩。”

赵昌痛心疾首:“我的心里都是云彩。”

扶苏硬是不看他,道:“父王不许我说,这是我与他的君子之约。”

“君子?好好好。”单方面的君子之约吧。

赵昌觉得自己被某人针对了。果然如同扶苏的先行预告一般,秦王在他回去不久之后,给出了切实的要求,给赵昌加作业,让他每月写一篇当前时事的长文分析。

“……”一月一篇看上去很简单,但分析总得抽丝剥茧,分清来龙去脉,道明后续影响。前期要搜集情报,然后总结整理,再进行定向分析。

赵昌感觉自己是偶然路过的无辜小狗,被生气的秦王踢了一脚。

忍了。

他憋着一股气,等到扶苏快要离开前,提出请求:“阿兄可以多与我写信吗?就像从前我写给你们那样。”

哼,你也得写游记。最好多写点,省得哪天你走进死胡同了,我还不知道。

扶苏欣然同意:“好啊。”

他求之不得。

将闾

在得知扶苏要离开之后,认真思考:难道,大家总有一天要自己离开咸阳?那我是什么时候离开?

虽然没有想出答案,但这不耽误将闾先和扶苏定下约定:“阿兄回来要更喜欢我。”

老熟练工了。

赵昌在一旁看热闹,掺和进去:“还有我还有我!也要更喜欢我啊!”

引得将闾皱眉。

奇怪,为什么突然感觉昌让我有些生气。

扶苏哭笑不得,连连答应,最后与熊午一起离开咸阳。

赵昌:“……他是怎么把昌平君也带走的?”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其实很简单。就算扶苏走了,他给熊午的影响也还在。

熊午一直在努力和这些年被动学习形成的习惯抗争。

而且不只是个人习惯,满咸阳都是让他伤心的人啊。

聊天的时候不要再问我“今天昌平君学了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学!

由于外面都是催他学习的主力军,熊午已经开始讨厌出门了。但偏偏熊午其实是个喜欢四处溜达的人。

想做的事情做不了,不想做的事情又忍不住去做。

咸阳,是熊午的伤心地。

在这种时候,扶苏突然与他告别,让熊午看到了新的希望。

咱就是说,咱也可以出去玩的啊!

为什么非要留在咸阳呢?

熊午悟了,时常去找秦王谈心,(自认)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秦王烦不胜烦。每天工作已经够累了,还要听这人说叽里咕噜的废话。

最终他在心里又给二子记了一笔,然后把熊午丢出去陪扶苏。

给我滚!

同意之后,秦王的人生都清净了。

昌文君觉得不妥,俨然忘了从前的遭遇,去寻熊午:“怎么在这时候离开咸阳?”

熊午任性得很,甩出一个大盾:“我要陪长公子。”

“但你是——”

“哎,别但了,我在咸阳待了这么些年,难道就不能出去看看吗?”熊午再立一盾,“大王也同意我的请求了。”

昌文君太久没和熊午相处了,耐性大幅下降,问:“你竟然没有自知之明吗?”

熊午竖眉:“你骂我!”

他一点气都不愿意受,道:“我早就想说了!你分明病入膏肓,为什么突然就好了?还这样健康,带着那么些人整理了那样一堆资料?你的病呢?好得这么彻底?你从前就一直骗我是不是!”

被熊午这样指责,昌文君根本忍不了:“我为何‘病入膏肓’,难道你不清楚吗?”

好笑,你自己脑补一部剧,现在又怪我?

熊午一脸“休想给我扣锅”的表情:“我怎么会清楚你的病?你说不好就不好,你说好了就好了。哦~昌文君~真是~神医啊~”

“你!”昌文君只觉气血上涌,直冲天灵盖。

“哼!”熊午不屑,“大秦的神医,要为我看病吗?”

“世上怎会有你这样——”话语戛然而止。

“咚”。

熊午大惊:“啊?不会吧!你醒醒啊!”

昌文君命大,晃悠醒来,头晕目眩,恶心得想吐。

看着眼前自己府上的景象,顿时感觉到了幸福与悔恨。

我不该想去劝他的!

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