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出师未捷,养成不成
在去过造纸工坊之后,赵昌把甘罗来咸阳一事告知秦王。
秦王没反应,只说:“别让他乱跑。”
甘罗擅长对付人,懂得抓住人的弱点,又有口才,是一位策士。秦王现在不缺这样的人才。
而且他也知道,甘罗心中肯定还念着吕不韦的好,这人不应该想到咸阳来的。
“……您让我看住他吗?”赵昌不想接手,“不如请别人看管他吧。”
顿时,秦王了悟甘罗前来的原因。
“随你。”秦王乐得旁观解闷,“他虽然闲不下来,但知道轻重,你不必管他。”
“我明白了。”赵昌不准备分出时间用在甘罗身上,他现在没空与人拉近关系。
就先让甘罗自己和其他房陵人待着吧。
想是这样想,但赵昌很快就感受到了秦王那句“闲不下来”的含金量。
甘罗来咸阳,本身就是为了观察赵昌,在不加束缚后,他简直是无处不在。
赵昌在造纸厂时,甘罗在周围溜达。
赵昌去三署找彭仓,甘罗虽然没能跟进去,但赵昌一出门就能看见在外面不远处揣手看花的甘罗。
这几天,赵昌总觉得一回头就能看见一个揣手溜达的甘罗。
真的受不了这个街溜子了,比我当初还过分。
赵昌找过去,问:“您想要做什么?如果太过清闲,不如我为您找些事情做?”
甘罗对当前的生活比较满意,拒绝道:“多谢您的体贴,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
我嫌你烦啊!
“我不喜欢有外人时常跟在我身边。”赵昌把话说得直白点,省得人再假装。
特别是你这样的外人。
赵昌身边虽然有仆从,但他们都是普通的正常人。
甘罗不是。
被甘罗跟随,赵昌会感觉自己在时刻被剖析。
偶尔见一面就算了,他不希望有一个行走的人类分析仪在身旁常驻。
“这……如果您为我寻些事情做,我就不是外人了吧?”甘罗问。
甘罗近来时常与接触过赵昌的人聊天,重新揣摩与他交流的分寸。似乎没谁见过他生气……
硬要说的话,当前唯一一位被赵昌以“怒”的态度对待过的人,是赵高。但这份怒也半真半假。
甘罗还没见过赵高,所以无从了解。他只是清楚,掌控情绪是成长的必修课,但面前这个人好像快要毕业了。
又或者,他确实是这样随和的人?甘罗猜想。
听到甘罗的请求,赵昌纳闷。这年头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干活,就不怕我把羊毛薅秃吗?
“您认真的?”赵昌开始在心中考虑该为人找什么事干。
甘罗当然不是说笑。
既然不好再旁观,那他想近距离接触一下。
“是的。”虽然甘罗最大的天赋点在了说服上,但他本身也是均衡发展的。在其他方面的能力不算特别突出,却足够解决问题。
他有自信迅速完成赵昌的请求,然后拉近关系、近距离观察……甘罗盘算得明明白白。
赵昌无所谓。送上门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他想了想,问:“您有什么迅速创造大量收入的办法吗?”
“……处置罪人,抄没家产。”
又要迅速又要大量,来钱快的路子就那么点,身为公子不能被教唆走歪门邪道,那就只能抄家致富了。
“哦,以后可以考虑。”赵昌觉得甘罗的思路灵活有趣,是不是可以把人往宣传侧培养,“您擅长写文章吧?”
甘罗感受到了嘲讽。说这句话的时候,请用肯定的语气好吗!
“是的,您是需要我撰写润色吗?”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才,你让我做这种事?
赵昌发现甘罗好像在刻意让人听出阴阳怪气的反问,细究又没有不对,神色语气都平和恭敬。
他想激怒我。
有毛病吧?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不对,他想试探我。他认为哪怕我因此发怒,他也能够平息我的情绪。他想知道我的性格构成。
赵昌肯定了甘罗的问句,说:“对,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您可以为我写一篇故事吗?”
甘罗满肚子疑惑。
赵昌提出要求,道:“这篇故事请偏向日常所用的
措辞,通篇以人物对话为主,场景不要太多。主题……”
他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说:“……主题定为送别。可以吗?”
甘罗应下:“可以。”
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让我写这个啊?
折辱与否能从态度中看出来,甘罗没有感受到怠慢,所以也并不认为这是故意的轻视。他只是非常疑惑,想不通。
赵昌的想法有一个基本的出发点。
只要甘罗回屋闷头写东西,就没时间跟着他了。
赵昌提出更深的要求:“我想要在故事中看到鲜活的人。”
甘罗的口才与智慧赵昌一时半会用不上,但他知道,一个擅长说服的人,一定擅长分析各式人格,最终也一定会擅长描述各类人。
如果写,那就请认真写。
“我明白了。”
甘罗本以为会被托付正经的事情,但转念想,他身上没有职位,如果要做正经事,就要请秦王任职。
免了吧,还不如就写这文章。
写东西,小菜一碟。
抱着这种想法,甘罗开始奋笔疾书。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甲方的嘴脸。
赵昌拿到第一版:“不够通俗呀,您看普通人哪有这样讲话的?”
甘罗一想,确实。他去观察了普通人一段时间。改了第二版。
赵昌:“不够感人呀,这个送别没有波折,在送别前后的事情为什么不写呢?他们为什么会依依惜别?别离后又有什么反应呢?”
甘罗:改第一遍的时候怎么不说?
但他一想,确实。于是马不停蹄改了第三版。
赵昌:“有些赘述了呀。”
“……您是想折磨我吗?”
“哪有?”赵昌正直地反问,指出缺点,“我要的是送别,哪怕之前的描写也应当是为了烘托送别进行铺垫,可是这些同僚的出现在讲另一个故事。”
甘罗一想,确实。连夜删改出第四版。
这次交上去,他无奈道:“请您千万别再打回了。”
甘罗认为赵昌就是在报复他前一段时间的紧随,但他没有证据。
赵昌看过一遍,说:“可以,以后就照这个来吧。”
“以后?”
以赵昌的猜测,甘罗应该不愿意再进入朝堂了。但他还是拿不准这人的目的。
“我见您喜爱观察他人,以后不如书写所见的人生百态,这样的生活怎么样呢?”
“……您是想让我做什么?”甘罗问。
“只是写故事罢了。”赵昌补充,“除此之外,或许还会有一点点别的请求,但您到时候也可以拒绝。”
甘罗:不妙,好像把自己坑了。
“我准备回房陵。”甘罗道。
不干了,不干了,走为上策。
你不是从前的我,我也不是从前的吕相。我真是失了智才会生出那种想法。
“哦,行吧。那我请人替您收拾收拾。”赵昌没有异议。
末了,他用真诚的表情求证:
“不过,在房陵也可以写故事的,您说对吧?”
你说对吧?亲。
甘罗:……这回真的把自己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