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期待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根据各地耕种时间的不同，收获也一波一波地陆续开始。
今年整体而言没有大的灾祸，可以算得上是个丰年。有部分地区会考虑在收获之后再种其他作物，但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秋季就是一年辛劳结束的信号。
尺的农庄这些年一直在兼职探求改进肥料适合的配料以及堆肥中空间、湿度等的影响。
如何高效种植，如何增产，用更少的地种出更多东西。
或许，对于种地的爱是刻在大家骨子里的。一开始，堆肥项目启动的时候，只有秦王不知道从哪薅来的一些沧桑老农聊经验做试验，赵昌努力往里面塞了两个年轻人提高活力。
过了不到一年，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有的是在外面转转闲聊，有的是分享自己的经历，还有的直接拿出过往申请加入。
肥料的研究是长期工作，他们用一块地一块地进行尝试。最初产量增幅有大有小，甚至还有不增反减的，那亩地粗看唬人细看瘪瘪。
总结正确道路的经验，吸取错误道路的教训，在下一次综合改进。
之后再用一两年磨合，整体项目终于开始走上正轨。他们无师自通地分工并进，育种、堆肥、种植方式……各有各的关注重点，又相互合作、促进。
“我长这么大，就没种过地，现在可好，他们怎么能让我去收割？我才不会去！”
旁边传来半讽笑半调笑：“你居然敢吗？”
“我、我，我怎么不敢！”
不论如何，在韩人被秦王收拾过几遍后，心里再不满，他们也不敢不听话。更怂的一些，还屁颠屁颠地又送了点孩子来上学，并且开始全家认真学秦字。
赵高和李智已经不需要里应外合搞激将法了，赵高直接把这事摆在明面上，说：
这是我们新谈下来的合作项目，让大家感受收获的喜悦，亲自体验耕作的最后流程，希望各位考虑一下要不要参加。
“你真是过得太好了。从前竟然从来没下过地吗？一次都没有？”
“呵，我家和你们又不一样。”
“……如果去的话，是不是就不需要每天抄写了呢？”
这句发言让思路被打开。
“嗯？真的吗？”
本来只有几个人辩驳的室内突然热烈起来。
不写作业，这也太香了。
生产力摆在这里，大贵族或许能完全脱产，但中小贵族，且又不是独生子女，最初被送来学宫的，大部分都是当时不太受宠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曾接触过耕种。
只不过在耕作强度上，根本没法和真正的农民比较。
“这，这，我要去！”
“不可错过！不可错过啊！”
“哈哈！学令这回可要不开心了吧！”
李智收拢这些谈论：“到时候会没有作业吗？您会不开心吗？”
赵高微笑：“确实不会布置抄写的内容。我会有些不习惯。”
他想到之前陪公子外出时，公子时常书写的感悟。
“等回来之后，让他们写感想吧。”赵高说。
赵高想让大家知道，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惊喜。
农庄的研究员、学宫的学子、普通的黔首，都在期待着收获。
这份期待，连同前线也是如此。
耗粮的对峙，借助这个秋天又能再补充一堆后备储藏。
王翦吃起饭来底气更足了。
现在，赵国南北两处战场都进入对峙阶段。
王翦是一直在拉扯，南边的杨端和以及羌瘣则在最初一段时间加速猛攻。
他们直冲北上，两线夹击，拔掉大堆城池，而后率军围困邯郸。
在包围邯郸之后，杨端和等人也放缓了动作，按照王翦的指示，开始一心一意挖壕沟，准备和邯郸拉扯。
还是那句话，强攻需要填进去大批人命。如果逼急了邯郸，届时又将死伤无数。
为了保住更多有生力量，为了以后进攻他国考虑，拉扯不是坏事。
反正咱们家有很多粮。
现在全线秦军都开始硬耗。赵国内部的储备渐空。
代地刚大地震过，北部的李牧更倚靠中山地的粮仓，供给就要不够了。
邯郸倒是还好，虽然赵国仍旧在饥荒的余波中，但咬咬牙还是能挤出粮食提供给前线。
如此
艰难之态势，比起每天吃得饱饱，还有许多精力挖陷阱筑壁垒的秦军，赵军已然开始在无形中逐渐落入下风。
更何况，被引诱得为前程奋斗的赵王宠臣郭开，从未停止行动。
秦军每离邯郸近一分，赵王就会催促李牧一次。
要么是让他出军打王翦，要么是让他南下来救邯郸。
但李牧统统拒绝。
他不能打，也不能走。
草率进攻只会被见招拆招，无法取得效果，而且他要是敢走，王翦就肯定敢猛攻略地，紧追不舍。
一次又一次被无视，看在需要依靠李牧的份上，赵王吞下了不满与渐生的恐惧。
有郭开的挑拨，赵王很难不多想。可他又不敢乱动。
在间谍的引导下，郭开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开始为自己寻找队友。
李牧是有政敌的。
如果想要拉下他，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够。
其一，郭开与太后联系上。
现任赵王迁原本不是太子，这位太后从前也不是王后。
赵悼襄王废了原王后与太子嘉，改立新王后与赵迁。
太后原本为娼女，是赵王室子弟的女人，在丈夫死后入了悼襄王的后宫，直到被立为王后。
但当时李牧对此表示强烈反对。
这是他的一位敌人。
其二，郭开找到了赵国宗室的将领赵葱，许诺一定会说服赵王，让他任命赵葱为主将。
这就涉及到赵国军中传承已久的派系之争。
李牧是边防将领，率领代地雁门的边防军。而赵葱属于邯郸首都军，又是宗室。
由于地理位置限制，赵国长期有两个核心军团，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当时的边防军极度膨胀，出现反噬，也让历任赵王开始重视宗室将领，在关键时刻屡屡启用自家人。
从赵奢、赵括，到如今蠢蠢欲动的赵葱……
其三，郭开又与原本是齐人的颜聚交谈，称之后会说服赵王任命其为副将。拉拢其余派系。
反对李牧的声音逐渐庞大。
一张大网，编织起众多的利益团体，罩在李牧身上。
如果是秦军刚开始进攻，他们根本不敢比比，他们知道得靠李牧来打仗。
但秦军拖得太久了。
拖到赵国内部的不满越来越多。
百姓本就没有从地震与饥荒中恢复，还要拼了命地挤出军粮。
对峙，要对峙到什么时候？
什么战果都没有，只是每日白白吃下去一堆粮食。
还等，要等多久？
我们就要等不了了。
不管是主观上的烦躁，还是客观上的艰难困苦，赵人真的无法再坚持太长时间。
从后宫到前朝，从宗室到客卿，从黔首到贵族。
久久不能退秦的压力，以及对李牧是否想拥兵自重的担忧，全部压在赵王心上。
赵王再次向李牧下达命令，让他出军和王翦决战。
“将军，又有使者出城向北了。”
杨端和道：“还是像之前一样，稍微阻击即可，不要拦下。”
赵王使者出城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