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你清醒一点啊
眼见着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殿内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渐小,化作嗡嗡嗡的窃窃私语。
这时,终于有一队卫卒赶到了事发地点。
秦王握剑的手一紧,赵昌宽慰:“应该是学令太担忧我们,所以请来了殿外的卫卒。”
从侍卫赶来的方向看,以赵昌事先了解的众人站位,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只有赵高了。
他们的动作已经算是特别迅速,奈何秦王的进度更快。
但凡秦王去绕两圈柱拖延时间,这群卫卒都能成功拿个救驾之功,现在他们来迟一步,大约只能负责收拾扫尾。
正如赵昌所言,卫卒先遣队身后还追着个拎着衣裳向这里猛冲的赵高。
赵高今天可以说是光练跑步了。
他发现事件终了,冲到这附近,便“咚”的一声跪地。
可能是由于身体冲刺的惯性,也可能是地面阻力太小,或是衣料细软……各种条件叠加,赵高跪下时相当顺畅地往前“滋溜”滑了一小段。
赵昌发誓,他绝对听见下面那堆大臣里出现了笑场的声音。
这番跪滑竟如此纵享丝滑,赵高本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按照刚才的设想开始请罪:“大王,是我……”
秦王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可算绷住了脸,冷声打断道:“行了,起开,之后再处置你。”
快滚,别让我看见你跪在这,一看就想笑。
闻言,赵高心喜:稳了稳了!
秦王不再看他,而是对卫卒道:“收押燕人,廷尉负责主审……”
揍人的李斯已经停下,拽着后领把不知道是被揍晕还是被吓晕的秦舞阳提溜起来。
“其余使者……”
另一边的彭仓众人抓着剩下的那群发型凌乱、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凑数使者也赶到现场。
秦王看见这场景,看见里面还有押送人员时不时偷偷踹一黑脚,嘴角动了动,最终以沉肃的表情结束了这一切。
“父啊……”赵昌看他想要解散,小声道,“今日这餐……”
“你还想着这个?”秦王真想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赵昌说悄悄话:“不是啊,既然已经备好了那么多人的份量,扔着属实浪费,要么让他们自己带走,要么送去各府……这不是还能彰显您的沉稳么……”
区区刺杀,都是小事哈,不要耽误了大家吃饭。
“哼。”邀买人心的手段倒是不少,看来是没被吓着。
“那就让太官准备。”秦王对赵昌道,“跟我过来。”
赵昌对着赵高瞥了一眼荆轲的身体,追上去。
秦王走得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要去砍谁,走着走着,他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有事,根本不算伤。”算起来,赵昌竟然成了今天唯一一位挨揍的己方人员。
“怎么不知道躲?”
赵昌说:“躲不过了,不挡一下他就要捶到我的胸口,还不如让他打我的手臂。”
“之后呢,怎么也不躲?”
“……有您在,我躲什么啊?您说是吧?哎呦,打我干嘛……”
秦王呵斥道:“你难道认为有我保护就能稳妥吗?你就没有不知道什么叫知命者不立于岩墙之下?”
“那您就别拿剑来救我啊。您都来了,我能丢下您离开吗?”
你说啥说啊,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秦王无话可说,干脆又一巴掌呼上赵昌的后脑勺。
“……打我脑袋,待会把我打傻了,您就哭吧。”赵昌看在老爹真情流露的份上,决定先受着。
秦王忍无可忍,抬腿踹了这臭小子一脚。
赵昌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踢,踉跄一下,震惊控诉:“比起刺客,我今天竟然被您打的次数最多,这合理吗?”
你看看我现在凄凄惨惨的样子啊!你忍心揍我吗!
秦王一声不吭,顾不得仪态,沉着脸追着赵昌踹。
“父啊!阿父!爹!咱俩还没进内殿呢,给我留点脸面吧!”赵昌连声道,“我知道您是担心我,我们进去再打嘛!”
“谁在担心你!”秦王咬牙切齿。
“是我!”赵昌高声回答,“是我在担心我啊!”
受不了你了!
他加速冲进殿中,转身用目光对秦王进行强烈而深刻的谴责。
秦王理都不理,刚才追了
一通,算是把气出了,道:“之后将燕人都处以极刑。”
“……啊。”
“要征集陇西、北地、上郡、太原、九原、云中、雁门各郡兵马,把桓齮调去辅佐大将军。”
“……啊?”赵昌为最后一点疑惑,“请等一等,桓齮将军不是要抵御林胡、楼烦吗?”
不是说好把这个杀胚对外族使用吗?桓齮擅长打歼灭战。他杀人太猛了,赵昌心里顶不住。
指挥一场仗对手几万十几万地消失,等打完,对面地里也没人了。虽然能大胜,但根本不利于后续治理。
所以当初在太原和李信一起打了一次赵国之后,桓齮就先被调去边疆发挥自我。
“燕人都该死。”秦王道。
他看似冷静下来,实际上还处在愤怒之中。他的怒火已经开始波及到整个燕国。
赵昌说:“都杀光了,那谁来种地啊?燕国过于寒冷,燕人世世代代在那里生存,即便迁徙南方各郡的人前往,也会因为水土不服病逝许多,最后还是要靠燕人来治理燕人。”
你清醒一点啊!
“该敌视的不是燕人,而是想伤害您与我的人……是吧?”赵昌把他想干翻的目标提出来,“指使正使的是燕国宗室,协助行动的一定有燕国贵族,他们才是该死的人。
“勤勤恳恳耕种而对此一无所知的黔首,又哪里有错处呢?如果滥杀无辜,反而是让我们立于不利之地,让他人又有了指责我们的理由。”
赵昌可太想把燕国的权势团体趁机一锅端了,说:“但我也确实忍不下这口气,能请您将燕贵族都抓起来吗?他们心里根本不想服从于我们。那就用我当初发往邯郸的建议处置……一丝情面也不再留。”
如果不是为了借机发作,赵昌才不愿意置身于险境。他在考虑过之后,认为在一切未开始前揭穿获得的收益太小。秦王会愤怒,但不会过于愤怒。
现在这样刚刚好,假如能把燕国的勋贵都处理干净,或许那里反而能变成最适合试点的地方。
秦王觉得实在是委屈了儿子,但清醒几分之后,他也知道让全燕国人陪葬不太合适,只深沉颔首。
“去换身衣袍吧。”秦王向着里间示意。
赵昌点头离去,又被半途叫住:“停下。”
“手。”秦王看见他行走间衣袖上略有鼓起,示意他把胳膊抬起来。
赵昌也想起一件事,回身把木简掏出来放到案上,说:“这个虽然是我清晨刚写的,但已经有些过时了。”
秦王却将那破衣袖掀开,指着他胳膊上异常的鼓包,问:“不算伤?”
赵昌当即表现得比他还要惊奇:“诶?”
然后道:“至少没有破啊,对吧?等等,我伤成这样您还要再打我吗?”
秦王甩袖坐下,说:“让太医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