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监工”昌与“工”政

自被强行安排了分拣工作之后,赵昌兢兢业业干活,用最近这段时间通过旁观大致摸清了秦王处理事情的正常速度。

“不够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赵昌梳洗完毕,站在门内,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要上早班啊。好难受。

赵昌不擅长的事有很多,但他擅长的也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反客为主。

“今天一定要让他感受一下什么才叫效率。”赵昌发誓,“然后,我要狠狠地蹭饭。”

他回头对鱼道:“还是像之前一样,不用在殿外等我,不用准备我的食物,但是今天中途我会回来回复信件的。”

昨晚又收到了在外小分队们的信。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李智发来的那一沓,赵昌就不想打开细看,连带着一同抵达咸阳的扶苏的信也不愿意再碰。

提不起劲。好在他睡觉回血,活力满满地开启崭新的一天。今天一定可以抽空写出回信。

赵昌带着坚定的信心,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了新的分拣工作。

他的进步飞快,从第一天纠结而不知道如何分类,到现在大体做到心中有数。奏疏种类繁多,有刑事案件,有鸡毛蒜皮的弹劾,有各地种植收获情况,有莫名其妙的提议,有水流监测汇报……

“一大早的,先来两个案子提神醒脑吧。”

赵昌“唰唰”地把两卷简摆好。

作为自认的分拣工,他到达工位时,来得比秦王还早,无形中也让搬奏疏的侍从卷起来了。

他一卷又一卷地拆开。

这个没用,放左边;这个是废话,放后边;这个大概有用吧,放最左边;这个好像比较急……

赵昌把这一卷直接放在那两提神的案子上面。

等到领导开完会姗姗来迟,赵昌连忙又搬着最重要的那堆简,往秦王案边上一摞,沉重的“咚”的一声,道:“就等您了,请快坐下开始吧。”

秦王:……

这几天下来,昌似乎来得越来越早了。

秦王看着还没批奏,在各个几案上堆积的一摞又一摞,心情复杂。

怎么回事,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不得不说,作为秘书,赵昌是相当贴心的。

他甚至考虑到老父亲的休息情况,注重劳逸结合,除去紧急事务,剩下的以重为主,各类型穿插,让人能转换思维,放松心情。

配合下来,让秦王生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也着实省去不少精力。

想到这两天的批复能比往常结束得早,秦王不由赞赏。

身为一个工作狂,对于儿子这种认真积极的态度,他很满意,再一想,还不知道昌忙了多久,心里软下来:“饿了吗?我让太官为你准备些吃食。”

这是老父亲难得的温情关怀。

“好啊好啊!”赵昌连连点头。不管之前饿没饿,现在我就是饿了。

秦王开始工作,赵昌转了一圈,写了会作业,又为老爹搬去一些奏疏,接着去隔壁开始吃早午餐。

等他掐着时间吃完,回去时正好看到秦王身边的两摞奏疏减少得差不多。

“您辛苦啦。”赵昌嘴上关怀一句,然后殷切地补货,再搬来两摞为老爹续杯。

秦王:……

他刚想着等会可以散步,现在还要散吗?

“您累吗?要休息一会吗?”赵昌关切。

“不用,早些批完为好。”秦王拒绝。

赵昌若有所悟,露出敬佩的目光,然后说:“您真是努力。父啊,我想先回去一阵,兄长向我寄来信件,我要给他回信。”

秦王直接同意:“去吧。”

看着儿子离开,他暗松一口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昌在身边的时候,便找不到休息的理由。

假如赵昌能听到,肯定要说:这是老父亲的自尊心作祟。绝不在孩子面前认输。

秦王放下笔,趁着儿子不在,慢悠悠地在殿前的路上行走,进入短暂的放松时间。

“如果昌回来了,记得告诉我。”他道。

转悠着转悠着,他突然想:扶苏怎么不给我写信?

赵昌则回到屋中,犹疑地看了李智那本的书一眼,最后决定先拆大哥的。

扶苏最近在信都徘徊,按照赵昌的推测,他八成还要再往北去,甚至可能晃悠到燕国。

面对赵昌之前的

发信怀疑,扶苏的回复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信你的邪。”赵昌嘀咕一句,继续看。

“昌啊,难道赵人是不知道感恩的吗?近来我时常听闻他们对于秦的议论。所说的恶言我不好向你转述,我只是不明白,难道我们为他们提供的耕具,为他们发放粮食换取劳作的行为是错误的吗?劳作修缮的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也能够因粮食存活,可又为什么要在这之后口出恶言呢?”

“世仇,当然要骂一骂了,没造反就不错了。”赵昌实时点评。

接着他突然点评不出来话,因为扶苏在后面提出:这是不是因为咱们对他们太好了,耕作用具都是免费提供到乡里,让他们不懂得珍惜。如果是用辛劳换来的奖励,或许能取得好的成果。之后新打下的地盘可以严格对待吗?比如说,对燕国什么的。

老哥你也图穷匕见是吧。这也要针对燕国吗?

赵昌忍不住笑。

对赵地,不是他们想彰显慷慨,而是情况紧急,对于那片被天灾和打仗拖垮、穷得破产、只能吃土的地方,不得不以尽快恢复正常耕作为先。

他笑够了,复又叹气,将扶苏剩下的进一步思索看完,斟酌语句,提笔写回信。

托人转寄,赵昌再次在李智的那本书一样的信面前犹豫,说服自己:“该回去看他了,这个,等晚上当睡前故事看吧。”

他起身去找老爹。

望风的侍卫非常专业,一路传递:“大王,二公子来了。”

秦王很淡定:“是吗?我知道了。”

接着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转身往殿中赶。

一进殿,就看到又开始分拣的儿子。

秦王轻声咳了两下,丝毫不心虚地走进来。

赵昌抬头对他笑,摁着身侧的两堆简,道:“父啊,等您阅完案上的那些和这些,我们一起去看五弟他们的比赛吧?”

“不去。”

“噢,那等会我们一起去练剑吧。”

“……不去。”

“噢,那……”

秦王道:“你将那堆最末的批了吧。”

“我觉得不太行。我只能给出建议,最后总归是要交给您决定的。还不如……好吧,我尽力为您减轻负担。”

秦王这才收回目光,勉强舒心,端正姿势,开始干活。

明明高效地批奏疏是很快乐的事情,为什么心中的快乐会渐渐消失呢?

在赵昌精妙的补货技艺之下,辅佐以言语激励,秦王与奏疏展开似乎无止境的决斗。

工作到一半,看到儿子去吃下午茶,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可以休息了。

“阿父啊,您不来尝尝吗?”赵昌突然又拿着两颗枣回来,咬了口枣,停在门前,好奇地问。

“不吃!”烦死了。

赵昌听不见拒绝,进来把人拉走,把另一颗塞进老爹手里:“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