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你写信给咸阳?

或许该说秦王雷厉风行,又或许是他确实有些动摇,于是,赵昌被折磨了。

说是折磨有些不太恰当,因为赵昌近来十分得秦王青睐。

一个工作狂的青睐,那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他喜欢坐在案后批阅奏疏,我不知道我看到的还只是表象。我一大清早就被喊起来……”

秦王充满疑惑地看着呢喃的儿子:“你在做什么?”

赵昌:“……没什么,我在感叹自己的人生。”

他很想大喊一句:老头!你快点怀疑我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昌之前就能够接触到奏疏,并将其分门别类,提高秦王的工作效率。

但那时候的他只是能接触而已。大部分重要的内容,秦王没有教他怎么分析,也没有教他怎么回复。

现在不一样了。

“你吃饱了。”秦王道,“那不要坐在那里,快点过来。”

“哦。”

他刚一走过去,在其身边坐定,秦王随手拿起一简,边看边讲自己的思路:“咸阳令做事很少有夸大,所以一般都是真的,但是也不乏有其余情况。他的夫人是护军都尉的女儿……”

赵昌边听边记。

听着听着,感觉老爹声音有点哑哑的,叹气。

不是心疼或者愧疚,而是他没想到这人也是个纯话痨。嗓子都哑了,如果不想讲,他还能逼着人讲吗?完全是他在被逼着听,而且听到一半还会冷不丁收到一句提问。

虽然秦王现在是向他说正事,但最近有关非正事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只是从二三字的回复逐渐扩张成一句话,而原本一句话的回复可能会变成两句话。

在日常中变化不大,却足以让赵昌警惕。刚开头就这样,以后还能得了?

由于从小到大有丰富的吃瘪经历,秦王极其擅长忍耐,也极其擅长掩盖自我。

话要少说,表情要少做。这是基本中的基本要求。

但是,心理活动绝对不会少。它会随着习惯性的沉默变得越来越多。

一朝解封,尽管只是对儿子放出了一点点想法,也足以让他鲜少被打磨的嗓子跟不上进度。

“……你这就没听懂吗?”秦王听到叹气,问。

“不是。您的声音变了,要多喝点水吗?还有医官准备的药汤,或者再休息一会。”

“……哦。”

赵昌努力给自己再争取出一丝喘息。

在有儿子分拣奏疏之后,秦王明明已经在下午就能基本搞定一天的工作,可以空出大部分时间做其他事情。

这些天,他们却要在天黑之后才能勉强收尾。

多出来的这段时间……大部分是因为秦王的扩展讲解与抽取话题考查而延后。

赵昌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到荣幸。

他只知道,在听老爹念经的第三天,他开始在梦里感受某人永无止境的环绕式声音了。

而据鱼向韩非他们打听的消息,近来秦王越发深不可测了。

问:为什么深不可测?答曰:话太少,不好猜。

赵昌听到鱼的复述,当场掬了一捧辛酸泪。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为什么我感觉以后还有更过分的东西在等着我?

秦王缓了一会,突然说:“昌,我在这里为你准备了张榻,如果你正午时感到困倦,可以不用绕路返回休息。”

赵昌呆滞了。

什么……我连中午回去睡觉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和为了加班在办公室里放行军床有什么区别!

秦王看他也不算太激动,道:“过几天隔间改好,就不止这些了。你想在里面添置什么吗?我令他们准备。”

“……我……相信您的眼光。”赵昌非常感动。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太过分了。

可他没法跟谁抱怨什么……说出去就像是在隐晦地炫耀似的。

赵昌咬牙切齿:“我想吃东西。”

“……你不是刚吃完吗?”

——

东垣。

扶苏最近和一位名为赵翱的老人走得比较近,但他们没有谈论多余的东西,而是像一对忘年交,时常在各处游玩,对于各自有兴趣的话题交流意见。

如果不说这是个试图在秦国造反的老人,谁都看

不到他身上的戾气。

有时候扶苏也会觉得可惜,这一大把年纪的,又学识渊博,假如是一位正常人就好了。

老人来扶苏暂居的地方拜访,一同吃完席后,两人慢悠悠地在院子散步。

“长公子考虑得如何了?”这些天聊下来,赵翱确实比较喜欢扶苏,他感觉这个年轻人行事有底线。

这就很好。不然他还要考虑支持人上位之后被出尔反尔的可能性。

但奇怪的是,了解得更深之后,他似乎没在扶苏身上感受到太多野心。思来想去,他勉强认为,这个长公子是将想法掩藏起来了。

扶苏还没有回答,只见正前方的廊上走来一位侍从,恭敬地将一封信呈递来。

毫无疑问,这是赵昌的回信。

作为心爱弟弟的信,它在扶苏这里向来是即时送达到手。这也是之前扶苏的命令,只要不是大半夜送来,其他时候,它的优先级很高。

什么都不能耽误我看昌的信.jpg

看到它,扶苏心中一跳,状似平常地接过。

送信的侍从完成交接之后便行礼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安静的庭院像是有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一般,让扶苏拿信的手发紧,也让他不知道该对身后的赵翱怎么办。

正当扶苏准备自然地忽视这信,继续两人的谈话时,赵翱似乎走近了一步,道:“长公子向咸阳写信了吗?”

扶苏感觉这声音像是贴着后背传来一样,连风吹在身上都充满了威胁,让他汗毛直立。

他温和地笑着,侧身回首,却见赵翱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来不及去思索为什么赵翱会问出那句话,扶苏坦荡道:“是啊。”

他低头看着手上封起的轻薄纸张,说:“我无法分辨您对我的诚意,因此需要向外寻求可靠的答案。而在这种事情上,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在咸阳,我想这封信就是我可以借鉴的回复。现在我也终于有自信,能够向您给出确切的答案了。您介意吗?”

赵翱笑了笑,好像脸上每一道岁月的沟壑都有它的深意,说:“长公子愿意对我们的合作认真考量,并寻找可靠的力量。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是……这位长公子的母亲吧。似乎可以借此与楚人取得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