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震上离下

寿春。

“萋。”垂须的中年男子胡须黑白夹杂,却打理得整齐又精致,他看着书坊上漂亮的鸟虫文,赞叹,开始阅读理解,“好字啊。萋,意为茂盛。书是甘霖,人是草木,受到甘霖的滋养,于是才有萋萋草木……”

带着小孩暂时离开的昭潜刚出门,经过这人身边,听到如此正常的解读,没说什么,但似乎因为面善,他被拦下询问:“敢问这里就是昭氏的地方吗?”

“是。”

“昭与景,竟然也联合起来了吗?”

昭潜:我怎么不知道?

中年男子道:“刚才我在那边看到过另一舍相似的地方,看上去连这字都出自同一人之手,询问才知道,那是景氏所设立的。”

昭潜点头,说:“是的,但是没有联合。”

见到舅舅对外人说话这么简短,他身边的小外甥阿菱就补充:“翁老您还不知道吗?那字是令尹写的。外面还有不少以萋为名的书坊,但只有这两个是令尹写的字哦。”

李智写起传统字来,用李斯挑剔的眼光来说就是“平庸”。

但写起这种艺术字,特别是鸟虫书,就像是点亮了某种偏科技能一样,笔下的字丰润而俏丽,沉静却如起身欲舞,似乎隐隐自领一派。

中年男子如遭雷劈,关注到某个称呼:“翁老?”

我有这么老吗?我分明还是如年轻时一般潇洒……我还没有老……

他缓了缓,说:“令尹,我听说过他,他与这又为什么能够连接到一起,请告诉我吧。”

阿菱的小眼神瞥了舅舅一眼,看他没有反应,便兴致高昂地对新来的外乡人道:“您太聪慧啦!这都是为了纪念啊!”

于是他嗷嗷地用非常朴实的语言讲了一个萋喜欢令尹,令尹拒绝,昭潜喜欢萋,萋拒绝,最后她因救景氏子而亡的小故事。

“原来是这样……”老翁道。

阿菱心中可惜。这故事里他原本是站自己舅舅的,但是最近听舅舅说令尹要帮助他们,他又有点想站令尹和萋了。总之,令尹也是个好人。

“可这与书又有什么关系?”他大概从小孩干巴巴的叙述中搞懂了昭景以及令尹连接起来的关键,但阿菱讲得太精简,忽略了许多细节,他连不上。

“这个啊。是因为她喜欢这样啊。如果看到能有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学习到知识……”阿菱指着旁边的萋字,“连她的名字都会笑起来的哦。”

老翁惊奇,现在一看,竟然真的觉得这个精美的鸟虫篆是带着雀跃的。连昭潜都诧异起来,也盯着字瞧。

“令尹的造诣啊,真是厉害。”老翁感叹。

昭潜则在看了字几眼后,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外甥:你是怎么感受到的这些?

阿菱没发现舅舅的惊讶,继续对着人侃侃而谈:“翁老,这就是我说的纪念了。但是,它也不只是为了纪念,现在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如果您想要进去的话,我有一件事情告诉您……”

他走近几步小声说话:“书是不可以带出来的,但您将它抄下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哟。”

您懂我的意思吧?

昭潜拽住还要继续叭叭叭地向人透底的外甥,对人颔首致意,说:“我们还有要事,翁老,恕我们不能奉陪了。”

中年男子瞳孔地震:那孩子叫我老就算了,你也这么叫我?

——

咸阳。

吴叔行在牛群“哞哞”的背景中,和赵昌见面,问:“不知道您来寻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赵昌说:“我之前遇到了一个骗子。我问出他和你来自相近的地方,所以来询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在离开雕版处没多久,赵昌在路上偶遇了一个神神叨叨的人,刚要擦肩那人说一句“您就是二公子吧”。

赵昌就当他想来装神弄鬼混日子,可谁知他之后竟然在言语中暗示:你知道秦王为什么不立太子吗?这里面水很深啊,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骗子?”吴叔行当然不觉得自己也会被怀疑成骗子,很理直气壮,“请您告诉我他的名字,也许我能够分辨。”

“许英。”

吴叔行回忆了一圈,没找到目标,就道:“我并不认识他。”

“这样吗?”赵昌又说,“我只是疑惑,虽然他言语荒诞,但也有些真材实料,他说的许多话中,其中一句是秦有如雷火。这是意外吗?”

吴叔行

震惊,问:“他也来自南阳吗?”

“是的。”

吴叔行纳闷了,自家师门没听过这人,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对他们的了解太少了。又或许,这是假名呢?但是用假名欺骗您,有些过分。”

“也许吧。只是因为南阳与丰卦联系到一起,让我想到了你。”

吴叔行道:“或许他认识我的老师,下离上震动爻六二是老师之前得到的结果,我只是偶然想起这件事才告知您。也许……也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也闲来无事测算过。”

赵昌道出另一个目的,说:“你要见他一面吗?”

吴叔行点头。

他跟着赵昌去见人,神神叨叨的骗子现在被鱼让下属抓起来,随便找了个落脚点请进去看好。

吴叔行一见到人,惊了:“师叔。”

他师叔缓缓皱眉,嗅了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哪来的?”

“养牛场。”吴叔行答。

“整天到处乱跑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现在一看,学艺不精果然就只能出门养些牛羊了,你离我远些吧。”

赵昌看着这俩,原本充满嫌疑的人突然就变得诙谐起来。

“需要我离开吗?”

师叔严肃拒绝:“不,很抱歉欺骗了您。实在是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他的老师突然对他的未来有些担忧,因此我一路寻找到这里。”

赵昌就扭头看向吴叔行,又回头询问师叔:“他要死了吗?”

在养牛场要怎么死啊,被牛创飞吗。

师叔一哽:“不是……再怎么说也不到这种程度,也不是现在……只是太久没联系,所以有些担忧。”

赵昌护道:“不联系?难道这不是他老师的意愿吗?遵守老师的意愿这不是应该的吗?这个时候又在担忧什么?”

就这?不说实话。你来忽悠我,知不知道鱼差点想直接把你宰了。

吴叔行也在后面点头,说:“我很好。”

包吃包住,不愁吃穿,身心舒畅,工作强度也没有要求,全靠自觉,除了拿到手的钱有点少,别的根本没有缺点。

师叔突然呢喃:“有孚发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