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你的好奇心不要太重

甘罗,他现在的行踪比扶苏要飘忽得多。

这个人又在四处探矿,顺便兼职行商,带着人手外出买卖。根据他当时招人资助学习积攒下的人脉,甘罗还拜托分散各处的新县吏标注本地的矿产,因此间接推动了县志的编撰工作。

赵昌的心惴惴不安,他看甘罗的回信,越看越觉得难受。

甘罗已经报平安了。还有一个在燕地的人呢?

在离开东垣之后的数次交谈中,随着扶苏与燕地的距离不断缩短,他也不再隐瞒,直接坦白,反正昌在咸阳出不来,不怕。

赵昌则通过交流,把握了扶苏的行进道路,走曲逆、范阳、涿县……到达蓟县。

扶苏不太可能失踪,身份摆在那里,注定让他去的地方都有人关注他,至少放他通行的县令肯定知道。如果长公子出了问题……身边一大堆强力护卫,这能出什么问题啊?

刺杀长公子的性价比不太高,吃力不讨好,总不能是又遇见造反的了吧?不可能啊,燕国不都已经杀过……虽然没杀干净。

作为恐吓与惩戒手段,燕地抓走处理了大多数权贵,但外嫁女、幼童、孕妇等不在其中,残余的这些人别说冒头复仇,以后还敢不敢顶着原名姓都难说。

“我的信还没有送到吗?要么是不能回复,要么是不想回复。为什么我会觉得是他不想回呢?但他怎么会连一句话都不说,他不是平白无故让人担心的人啊。”赵昌叹气,把之前收到的扶苏的信拿出来再次仔细辨别,想从只言片语的文字中看到什么。

怎么看都是正常大哥,像李智的信,状态就比他之前要差一些。根本不需要赵昌注意其中措辞或是字迹的微妙改变,单看最明显的字数变少就知道这人有点不对。

“太难了……”

在赵昌这样感叹时,无独有偶,老丞相也有相似的感觉。

他还没有去看三署的现状,只是将其上心关注。事分轻重缓急,原本他计划在将治灾的事情都了结之后,再抽出时间专门处理它。

改变总是需要先放弃一部分,再获得一部分。如果二公子想对秦国做出改动,被放弃的会是什么。

答案他隐有所觉。

改革真的开始了吗?如果是有损的切肤之痛,为什么没有多少反抗呢?这也是习惯的一部分?二公子现在仍然在积攒吗?

许多问题在脑海中环绕,直到他听到前些天那段有关传言的反驳,他突然就不想考虑那么多了。

明天……去三署看一看吧。

睡前抱着这个想法,丞相做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冒险梦,导致他到达郎官考核殿附近前,心中仍旧抱有忐忑。

今天恰好是月考出成绩的日子,考试不停的情况下,郎官基本都对考核脱敏了,但卷子真是出得越来越刁钻,因此讨论声不绝于耳。

刁钻并非是因为无题可出却硬要出题。为着眼于未来,彭仓早就请韩非成为自己的素材供应商。

韩非提倡法律应当与时俱进,他属下有一群收集时事案例的人手,他没事也会和李斯对接。通过研究现实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修改、如何修改条令。

而这些案例,包括案中官员的处理应对方式,以及最终审核的解决方案,就是出大题时可依靠的优秀素材。

从合适的事件中提炼出核心,化用一番,改到考卷上。这可是非常奢侈的待遇。

“您是……二公子的启蒙之师?”

“不敢当,不敢当。”彭仓现在明白为什么丞相会要见自己了。自己顶多是带公子梳理了一遍秦律,怎么能说是启蒙。

丞相不纠结于这一点,而是直言:“在外我听到他们的讨论,疑惑于他们所说的必修与选修,可以请您向我介绍吗?”

彭仓痛快答应:“可以。”

他取出一张排列所有课程的纸,递过去,说:“如同律法、为官之道、德与法、治灾、计量等,郎官是必须修习的,还有一些山水谷货,要有基本的了解。除此之外,若是有更深入的需求,像是观星、辨方、语言、风俗……也偶有授课。”

“为官之道?”

彭仓有点尴尬地解释:“这是郎中令丞总结的。只是一些粗浅的道理。”

他绝口不提郎中令已经出书的事。郎中令是九卿,官位虽高,但还是比不过丞相,在丞相面前说郎中令写的为官之道,太奇怪了。

丞相也不深究,而是再问下一个:“那德与法呢?”

“哦,这是……是二公子令人整理的。”看人对这事有点兴趣,彭仓传教的心又蠢蠢欲动,但理智按耐住冲动,只是再取出一本薄册递过去,“这就是了。”

丞相接过饶有兴致地翻看。

——

由于看到甘罗信件的时间太晚,一觉之后,赵昌才向秦王表达忧虑,并希望让广阳郡守报回扶苏是否安全的消息。

秦王想想那个运气成谜的老大,同意了。

赵昌略微放下部分担忧,继续开启枯燥的重复日常,辅助秦王工作,告一段落后,他便收到了彭仓传来的有关信息。

“啧,这个年纪了,好奇心还这么重。”赵昌不怕被丞相发现什么然后告诉秦王。他有一个准则,在做事之前,一定要把事情报上去让老爹知道。

不管目的真假,也许或多或少在某段过程稍许模糊,但总体情况他是不可能瞒的。

既然能获得最大boss的支持,得到最大程度的助力,为什么要把人推向对立面呢?

如果隐瞒,根本是给自己埋大雷。一旦被发现,就是因小失大,不作不死啊。

但是,老丞相去三署找人聊天,而且没做什么遮掩,这就挺烦人的。虽然看上去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拉拢过他。

年纪这么大了,都不知道克制一点自己的好奇心吗?

真讨厌啊。我是不是应该和老爹解释一下……不,我解释什么,应该丞相来解释才对啊!我是无辜的。

赵昌因此对丞相心有微怨,又去和秦王提完这件事,刚好在殿前偶遇事主,脸上笑盈盈,如同往常致意,刺了一句疑问,状似求教:“启公,年迈的人,就会心有顽童吗?”

我建议你收敛一点。但凡站在这里的不是我,是别人,你这就是纯给和谐的父子关系添乱。

“或许正是这样。”丞相也笑呵呵地说。

随口寒暄般的一问一答结束,二人便礼貌地分别,擦肩而过,继续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