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鲁国又是从哪来的？
在魏地的传言愈演愈烈之时，王贲守着历城，心中焦躁。
算算时间，自己的汇报与提醒应该已经送到咸阳了，希望他们快些给出反应。
至于王贲，他已经准备好接受结局了。不管它是真是假，他仍然认为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是最合适的选择，但是，后果不该由其他无辜的秦人承担。
“为什么要下雪呢？”王贲怀着忧虑望天，低声疑问。
愁绪不会影响他太久，不仅是他不喜欢这样，更是现实原因。
在他如往常一样巡视、操兵，查看斥候的最新情报，警惕四周的外军时，王贲收到了一则出乎预料的消息。
最初它是不够出人意料的，那时还只是边境的楚军有异动。
王贲便以为楚军吃了豹子胆，居然想趁着秦国受灾的机会趁虚而入，简直是……哼，秦国虚不虚，还得碰一碰再说。就算遭了雪灾，秦军也很能打。
孰料楚军没有进攻的意向，今日再一看，出意外了。
王贲守在历城周围，而历城南部不远的鲁国故地，竟然反了。
堂而皇之地举兵，并宣称光复鲁国，连鲁国公都冒出来了。
啊这，这是什么情况？
楚考烈王灭鲁至今不过三十年，难道这是人心思旧吗？这不像是他们能做的事情啊……
但是……
王贲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好像又多出一个可以灭的国家？
他把这想法先甩出脑海，再写了一则急报送回咸阳，而后命令斥候：“去探明鲁公的情况，有多少楚、鲁县城闹反，统率的人是谁……”
照他所想，这个鲁国公以及此时造反的人应该是野心勃勃，积蓄许久，只待今时。
但，现实与他的想象之间出了点微小的差错。
在此刻的“鲁国”核心，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三个幼子幼女，在食用丰盛的晚餐。
吃着吃着，最大的那个童子便低着头落泪，没有发出声响，把自己的异样悄悄掩藏起来，拌着泪一起送到嘴里。
“养，难以下咽吗？”男子询问。
养瞬间痛哭，哽咽道：“兄长，这是死前的饱餐吗？”
“……”
旁边的小女孩吃得正香，疑惑地抬头，听懂之后，盯着桌案如临大敌：“饭、饭里有毒！”
她也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中毒了！”
刚哭没两声，她一不做二不休，开始抓着餐食猛往嘴里塞，边塞边泪眼朦胧，对兄弟们告别：“呜呜呜啊呜呜呜。”
最小的那个看兄姊都在落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但是氛围都到这里了，他眼眶也逐渐漫上红色，瘪着嘴。
男子叹气解释：“不是死前的饱餐，也没有毒，小许更不要跟着哭了，乖乖吃饭吧。”
“如果不是死前的饱餐，又怎么会这么丰盛呢？”养哭得一抽一抽的。
“……因为我造反了。”
“呜呜呜哇！我就知道！”养的泪水止不住地冒。我的兄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一定都是因为我们。
女孩在听到没有毒时停歇了动作，把食物再嚼碎些咽下，再听到“反”，她愣住了。即便她不知道其中的难度，她也知道造反的人是要被杀死的。
“都是我的错！”她嗷地一声也哭了，“是我太能吃了呜呜呜都怪我……兄长把我送走吧……我们不要造反……”
男子被感动得眼泪汪汪，把弟弟妹妹抱到一起，也跟着哭：“是我太没用了，不能让阿光吃饱饭，小许这么瘦，还时常病着……是我太没用了……”
他声泪俱下。
看见兄长哭泣，小的几个反而止住了，小手抹泪，聚在兄长身边安慰，养说：“我们吃饱了，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就算以后被杀掉，至少吃饱过。
“养啊……”男子似乎察觉到这份含义，含噎喟叹，拭去泪水，温柔地抚摸二弟的头，“我们不会出事的。以后，都会如今天一般。”
“可是楚国……”
“楚国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你要相信我啊。”
如果不是看到大乱渐起，他又怎么会决定做出这些事。养育孩子实在太艰难了。他们也只是从前鲁公室的后代，逃到先祖陵墓旁隐藏。生活本就不易，父亲又并非嫡传，父母逝去，弟弟妹妹他就要带不大了。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这个身份，还有这个时机。
“真的吗？”养
问。
“是真的。”
通过平时打工的人脉，联系到顶头收货的商人，蛊惑他与守军商议，然后……
“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吗？”阿光问。
“不会有事的，你们会好好长大。”
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长久地做什么国君，这都是假的。
小小的鲁国，根本敌不过楚。而且，现在支持他的军队主力有一些是楚国的小贵族。一旦平叛的楚军前来，他们怎么可能抵抗。
他只是瞄准这个机会，给家人先争取到更多能够存活的资源。
然后，他在思索应该怎么投降。
楚国对他们的待遇，大概不会怎么样。他想再联系秦国……
一个普通的前鲁国宗室子，和，“徒有其表”的新鲁国公，后者应该能在秦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吧……
养育幼子，真的好难啊。
如果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乖巧的小弟撒手人寰，他又不甘心。既然楚国已经乱起来，还不如让他再添一把火。
“那，那我可以一直吃饱了吗！”阿光瘦瘦的脸颊凸显得眼睛锃亮。
他看着时常缩衣减食的妹妹，心疼地点头：“是的。”
“太好啦！”
养没有她这么爱吃，而且年纪也更大一些，因此更忧心忡忡：“可是，楚国为什么会顾不上我们呢？现在顾不上，那以后呢？”
“起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应该也看到了，最近的粮食有些昂贵……”
其他地方闹起来，流通的粮食便紧缺，贵到他都要买不起了。
唉，养孩子真的好难。
“根据思，呃，相的消息，像东城、徐县、萧县……它们都有些，乱。”他含蓄地说。
“至于以后……”
以后我们可能就是秦国人了。
“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你也不用担心，兄长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养道：“我学了。不然我怎么能知道，犯人死前总会有一顿饱餐。”
“犯人？”
“好吧，我们不是犯人，那我现在是不是什么公子了？”
阿光反驳：“不是啦，你是公弟吧。像我，就是公妹啦。”
“哈哈哈哈，是，是。阿光说得对。”男子笑道。
他又想到秦国对降君的待遇……他只是偶尔听闻过韩王的生活。他不奢求能够对标韩王，但是，应该足以把弟弟妹妹们都养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