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父如长兄

小八不认得自己父亲，这很正常。他们平时不常见面，偶尔在大宴会上遇到，隔着老远瞥到身影，即使离得近了也不敢抬头盯着人的脸瞧。

因此他差不多记得父王的声音，还可以通过衣裳认人，但是没法用脸辨别身份。

偏偏秦王穿的不是严格规制花纹衣料的衣服，又没有张口说话。小八第一回正儿八经地将其全貌收入眼底。

觉得熟悉是因为似乎感受到兄弟的影子。

秦王的内心反应和他也差不多。

叫昌二兄，所以是他弟弟，是我儿子，但这是哪个啊？

后面跟的又是哪个？

“嗯。”

对于七八的反应，秦王摆出了一如既往的平淡面孔。

只要足够冷酷，就不需要辨别脸前的人究竟是谁了。对他来说，有空记其余儿子，还不如留出空间多记几个臣子。

但在赵昌的背景笑声中，这种冷酷褪去了以往的难以接近。

原本有些窘迫的小八也冷静了下来，虽然不能立刻去躲在什么哥哥身后，但问题不大。

“八弟，这是什么，好像可以吃，是你和七弟一起做的吗？”赵昌嗅了嗅，闻到一股麦香，问。

听到了吗老爹，这个端着小盆的是老八，旁边那个是老七。

秦王顺利收到信号。

这两个人看上去虽不是灰头土脸，但也算不上干净。赵昌猜这大概是刚烤出来的什么东西。

“是……”旁边有一个非常影响氛围的人杵着，小八不自觉地拿出了对待外人用的知礼内敛模式。

老七作为经常带八行走的哥哥，知道这种时候弟弟是绝对的闷葫芦，唯一的绝技就是腼腆地微笑，便开口解释：“我们听闻了砌土烘烤的制法，所以外出尝试。高与谷揉制了面团，三兄陪我们一同烤制。”

“将闾呢？”赵昌问。

老七想了一下，说：“兄长正想把它做得更美观些。”

将闾觉得这玩意太丑，不好意思拿出去见昌，七八却不在意，挑了几个成品，端着盆就颠颠地跑去分享。

“热的啊。”赵昌看手不脏，也不忌讳那么多，直接拿起一个焦得黑不溜秋的椭球。

他有点好奇，外表弄成这样是怎么做到焦味不重，而且还能闻到香味的。

“不久前才做好，正在冷着，刚好听说您在这里。”老七补充。

早知道二兄不是一个人，我就是去教五兄数术也不要来这。

这东西能给父王看吗……兄长是对的……我们不该来的。

二兄，快随便用什么理由把我们打发走吧。

翼的眼神露出晶莹的渴求，悄悄对着二哥眨巴眨巴，眼睫扑闪扑闪。

赵昌像没看懂，也玩闹般跟他回眨，又拿了一个，边拿边夸：“这外形是高捏的？真好看，做得这么规整，废了不少功夫吧。”

小八原本要骄傲地回应，余光瞥到旁边那个不合时宜的人，便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说：“是的。”

“不错不错。”赵昌“咚”地把左右手俩东西对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乐了，“有够结实啊，肯定很好保存。”

他把一团放到秦王手里，自己止不住地笑：“哈哈哈哈，怪不得将不想过来见我。”

秦王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黑球，感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能吃？”

除了似有似无的气味，以及刚才七子的话语能佐证，其他到底哪里像能吃的东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矿山里捡回来的石头。

但是存储时间似乎确实会是优点。

闻言，七八低头站在原地，不敢动。

“好硬啊，咬不动。”行动力很强的赵昌已经拿着另一个啃了一下，并发表刮痧后的评价，“外面有些苦苦的焦味，是不是应该把它剁开尝尝，感觉里面的味道会不错，说不定尝起来就是我闻到的味道。”

“昌。”秦王声音严肃，透着不赞同。你这小子怎么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赵昌掂了掂手中的食物，对秦王说：“我们要去三弟那里看看吗？这是个有趣的东西啊。”

七八身体僵硬。

完了。要丢大脸了。

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抗拒，最终还是无法阻挡决定了新行程的二人。

等到赵昌等人到达目的地，刚好看见了胡亥嘴里叼着个手指粗细的长条，像磨牙一样，咯吱咯吱，然后“嘎嘣”一声咬

掉一小块，把剩下的用手拿着，清脆地咀嚼。

主院中垒砌着一个似灶非灶的东西，火焰在其下燃烧，旁边堆着木、土、砖……乱七八糟的。胡亥就在这附近边吃边玩。

虽然二哥之前不让他见三哥，他因此不太喜欢二哥，但胡亥很快再次跟在将闾后面溜达，并且练就了高超的捡鸡蛋技术。过去的喜与不喜就被抛到脑后。

“啊，嘎嘣嘎嘣，二七八兄。”胡亥迈着小腿走过来，仰头看着他们。

这个留胡子的是谁啊？

“你是长兄吗？嘎嘣嘎嘣。”机智的胡亥想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哥。

会和二兄一起平平常常地过来的人，肯定也是兄弟。而且站在二兄偏前的地方，除了长兄还能有谁？

唉，怪不得看上去比二兄要老，在外面经历了很多风霜吧。

“……是你父。”赵昌说。

你还挺会猜。

胡亥停止了咀嚼，秦王依旧稳当，七八垂头憋笑，把伤心的经历想了个遍。

“将呢？你吃的是这个？”赵昌把手里的黑方块晃了晃。

胡亥听到新问题，就忘了之前的事，回答：“三兄在那个后后后面，这是他切给我的，外面就是黑黑的，但是里面不是。”

“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赵昌回头问，“这具体是用几种粉做的？用料配比有记下吗？我想试试让人用它做些变化。”

翼也不清楚，道：“是从水磨坊那里取的几袋……之后，是高在做，我与三兄留在外面垒的那个。”

“我，不记得了。”小八愧疚道。

他都是跟人随便和着玩的，只要能吃就行，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重要的是塑型，把这东西弄出漂亮端正一丝不苟的外形用了他不少精力。

“多试几遍就知道了。”反正又不准备完全照做，赵昌将胡亥手里的小指棍拿来，掰下尾端的一小块，把小块放到口中尝了一下，嚼嚼，“还可以。”

胡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零食被二哥抢走，掰走一大截，又保持着目瞪口呆，被二哥把剩下的零食塞进嘴里。

他瘪着嘴，咬着零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