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真可惜

之前一直是赵昌在和扶苏通讯交流，秦王让他发信催促其回归也无可厚非。

但是，只要一想到信中需要考虑的措辞……赵昌就觉得胃疼。

这要让我怎么说啊。

他神情幽怨。如果事情能简单点就好了，干掉王后，再发信把人骗回来，关起来慢慢做思想工作。一直拖着反而更难办。

为什么对面就不能来一点更生猛的下毒，或者是直接刀剑相向呢？现在这种委婉又阴损的恶心招数，想反击都不能做得太越界。

更何况，真要论起来，他现在根本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这种情形下，假如明面上回敬时把事做绝，那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把恶果掐灭在萌芽状态就是有这点不好。如果是一个“偷人东窗事发，再接连不断被挑拨，最后彻底失去秦王信任”的二公子，遍体鳞伤之下绝望地做出疯狂的报复，这勉强能让人理解。

但他分明是状似轻描淡写地捏死了一只从对面飞过来的蝇虫……

这样就不能直接搬出大炮为对手洗礼。

“请问她被您关到了哪里？”赵昌想起来刚才的命令也没有细说，按理从前没发生过这种事，没有先例，执行命令的人是怎么做到理解无误的。

秦王说：“不知道。回她自己就寝的地方了吧。”

“……这样审讯？”

“不用审。”秦王没准备再浪费时间问东西，听得他不爽。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让结姬自己写出来，把来龙去脉包括心路历程一点不落地全交代完。他会在事先派人给出温馨提示，如果有误，那么全家罪加一等。

错得多，判得多，杀得多。你亲人的安危就在你的笔下了，好好考虑一下吧。

而且，万一真的审出来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怎么办，到时候还得再清理一批知情的侍从宦官。

直接写字，保密程度好，信息直达自己手上，这就很省心。

既然这么说，赵昌便不细问。世上又不是只有他记仇，老父亲也不遑多让。秦王掌权之后就逮着赵国猛干，坚持不懈几乎年年啃，好不容易把赵国干翻，连忙冲去邯郸把仇人全都扬了。

有后妃参与，虽然只是个记不住的摆件后妃，但也是在挑衅秦王的尊严。只要赵昌把自己摘出来，剩下的就根本不用他操心。而且，比起自己吃瘪，他更担心秦王最后大杀特杀，杀过了头。

赵昌已经在考虑劝诫的方式了。

他忧心忡忡地，怀揣着“要如何让王后感受到深刻的切肤之痛”的想法，回去给扶苏写了一封急件。

其上曰：速归。

“不可以……”迁怒。

赵昌深呼吸，尽量剥离对于此信此人的复杂观感。

王后和扶苏，应该怎么在这之间找到平衡点……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论怎么样，果然还是应该先干楚国。

赵昌写写画画，更改自己的釜底抽薪计划，凌乱的字符蹦出来，纸上是不成语句的单个文字排列，乍一看过去，混杂而又莫名其妙，一如他跳跃的思维。

此时，秦王那边也效率拉满，拿到了一手供述。

天将暗，赵昌一头雾水地又被叫了过去。

秦王没有给他看相关的文字记录，而是神色微凝，打量他。

事实正如他们所猜测的一般平平无奇，就是王后提供了暗示与帮助。自从楚系被大幅削弱，儿子又在外游历，王后便沉闷而又安静，没事抄抄书，织织布。

她做不到下毒，因为二公子在外居住，他身边的负责制餐的人也不好收买。安排刺杀更是难事，后果会很严重，她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坐视其猜疑、争斗才是最符合她设想的。而这仅仅需要一个女人，这便足以让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计划刚起步就歪了十万八千里。

“她要见你。”秦王说。

赵昌：？谁啊？

能让人表情不对，那就是结姬？你答应了？不会吧？你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我能不见吗？”赵昌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她干了什么竟然让你失智。

“明天再说吧。”秦王道。

谁料第二天赵昌直接被带去廷尉狱那边的单间牢房。唯一让他安心的是，他身边跟着老爹的亲亲朋友看管。

所见的是枯燥压抑的石壁，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你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赵昌问。

结姬看起来还好，精神面貌正常，说：“是大王宽容。”

赵昌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聊的，道：“请快些说，最好在三句话内讲完。”

他离身边的宽厚青年再近了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更安全。

“我想知道您……您的亲眷是在您的帮助下才……？”结姬努力争取来的机会，好像就是用来说废话的。她发现了，二公子昨天所举的事例，都是与他关系亲近的人。

“这你就错了。谁能不顾父王的认可做事呢？”

结姬似有所得，低头笑：“是这样啊……”

她现在看着倒是比昨天的样子顺眼得多。

“我没有想要知道的了。真是劳烦您到这里一趟。”结姬也是被后续转移过来的。

赵昌却说：“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结姬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写上交给了秦王，但她现在的回答与之前写下的略有差别，也更气人，平铺直叙道：“……我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

“嗯。”赵昌没再问，干脆利落地与人离开。

出了狱，外面还守着带酒的两位寺人，就等着聊完之后送人归西。

“可以进去了。”赵昌要登车离去，又侧头对为首的寺人道，“告诉她，以一命换得其余人的完全，算是划算的交易了吧？”

马车滚滚远行，狱中的结姬听到这句转告，略有疑惑。

您所说的其余人是谁？是我想的那些吗？

“如果您二位也能为我转告答复就好了，但我想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结姬在寺人的注视中举杯，“请问公子昌是仁慈的人吗？”

寺人眼中写着迷茫，这是在问谁？我们吗？

结姬没有指望回复，一口饮尽。

真可惜，我似乎早生了几年。

回去见秦王的路上，风吹过，车轮咕噜咕噜转，两侧景象擦肩而过，赵昌也略有感慨。

怪可惜的，以她的大心脏还有遇事灵活的反应，是个适合搞交际、宣传工作的……统一之后的基层宣传口也会很缺人啊。赵昌又开始发愁，仰头望天。

如果天上能多掉点人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