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你愿意接受提议吗？

等待第二轮人员到场时，赵昌问留下来的太仆丞副手：“刺客的尸身还留着吧？他的穿着，还有使用的武器，有查到可用的信息吗？”

副手冷汗直冒，道：“似乎，似乎还没有。”

“哦。”

问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似的，赵昌坐下来，在纸上书写。又另取一锦帛，写好一份帛书。

等到墨水干涸，他将信件封装，挑了位百将，说：“纸件交给……李信将军，帛书也一同。看完信，他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回去一看，那个副手还是战战兢兢地受训模样，僵在原地，让赵昌再生一层恼怒。

“既然没查过，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动不动？为什么不自请去带着人查探、尝试？你们这几天在阳夏到底做了什么？”

都点到这种程度了，副手终于醒悟一般，利落请命：“二公子，我会与人询问锻造的工匠，寻找武器的来处。”

别管能不能问出来，反正得去干，如果能排除错误选项，那也有用。

“嗯。”赵昌坐下，又说，“先把他当时穿的衣服拿过来。它或许就是本县某位农人的。”

“是。”

副手先行离去，不久之后，本地的官吏先到场。

他们大部分都待在县衙，离赵昌所在的地方不远，一逮就是一串。

由于负责叫人的士卒不知道有谁该来，谁不该来，干脆把县衙内主要官吏全部带了过来。

多了总归没有坏处嘛。

因此，赵昌所见的就是前前后后一堆人，连养牛养马的都来了。

等会还有不少人要到，他干脆换去大点的房间，省得之后拥挤。

腾完房间，正要说事，看到为首县令的脸，赵昌想起了这是谁：“我记得你，常方，是吧。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就考得不错。”

当时他对于这些郎官比较关注，而且本身也比现在清闲，有更多精力。彭仓改完的答卷他看过，这人的缺点就是写的废话多，挤到最后，字写得又小又密。

后来看到人，赵昌发现他长得倒是挺沉默寡言的。

常方嘴角不住地翘起，带着胡须也翘翘的，努力谦虚说：“是的。只是最初没有规划好书写的简牍，答题不够规整。”

“规划好了恐怕也不够你写。”赵昌道，转起正题，“今天请众人前来，原因你们大概能够有所猜测。在阳夏发生了恶劣的事件，不把它查得水落石出，这就是严重的失职。”

他先把基调定下。直接言明，划水是不行的。如果最后拿不出什么成果，那就全都等着挨罚吧。

听到话的人都笑不出来。连心情轻松的常方也收起了嘴角。

这真的很难搞。

原本事情由秦王派遣的直属负责，用的人也基本是军中的士卒。

现在责任又被赵昌分出一部分，压到这些人头上，他们心里属实有点憋屈。

但硬要说，在场人员身上确实也有锅。谁让境内出现了流窜的魏人，而他们又没有提前察觉。

“但只依靠各位的努力，这不足以达到目的。贼人狡猾，容易逃脱视线。所以需要调动更多人的力量。”

分管县卒的县尉表现出发言的意愿，得到视线允许后，道：“公子，请问您是希望广为告之吗？”

“假如你想提醒它对于楚国的影响，那就不用再说了。”赵昌说。

这位县尉便闭嘴。

赵昌继续道：“刺客什么时候抵达了阳夏？在行事之前居住在哪里？有多少人共同密谋？这都是我们不清楚的事情，但答案必然藏在某些地方。而能够提供答案的人，就是功臣。”

太仆丞以及指挥的士卒基本都是外地佬。查本地人，最好还是用本地人。

给他们先划一条底线，他不接受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无果结局。接着就是摆出可以获得的奖赏。

“在行动中，县丞，你与令史带人严格记录搜查者与参与者的功劳，我会再派出士卒监督。对于提供重要线索的人，经过核实为真之后，如果他身上没有爵位，或位在不更以下，最高可升到不更，假使是奴隶，就恢复平民身份升爵；同理，公乘之下，最高可升至公乘；五大夫至右更，也按照此列。”

这是对个人的奖励，但这远远不够。

谁知道幕后人会不会更富，或者给得更多，或者严防死守，控制人身自由。

“贡献最大的那一位，他的功

劳可以惠及乡里，最高免除全县五年赋税与劳役。”赵昌补充最后一句，“如果刻意伪造虚假证词、证据，混淆查探方向，以叛国论处。”

这扩大的奖励并不是对在场人员说的，实际上是对普通黔首说的。

只要把县乡内的黔首全部绑进来。哪怕有一家、两家因为更大的利益或顾虑三缄其口，他们的邻居、亲友，也会提供信息。

这需要很多人参与核查，但赵昌认为目前有足够的人力。

另有一位分管劳役的县尉紧张道：“公子……五年，是否太长了呢？县，县中有时候需要劳役来进行建设，比如城墙的修补、维护堤坝……”

不征劳役，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赵昌从善如流，想了想，降低一部分：“那就改为全县免除一年赋税及劳役，所在乡中免除三年，里中五年。”

这样不至于太久无人可用。

县尉还是有些紧张的样子，继续说：“公子，这……”

赵昌呼出一口气，突然打断县尉的话，道：“我的父亲，险些离世。”

他看着其他人的表情。

或平静，或抿唇，或敛目……头部微垂，神色恭敬。

对于县尉的发言不见抵触，好像还有几个人也蠢蠢欲动，侧耳倾听，上身前倾，仿佛想要跟在县尉后面说些什么。

“只要能够找出意图杀害他的凶手，免除县中的五年劳役又能怎么样？全县永久免除我也赞同。”

赵昌认为自己已经很是克制。

讲价不是不可以，但不要得寸进尺，他让步一次已然足够。

接下来居然还要唧唧歪歪，烦人。

还有之前那群办事不利落的，脑袋不灵光的……提前干了几天活，竟然还需要我帮忙从头开始理线索……

错过先机、影响抓捕、老爹可怜兮兮地躺着、担心楚国异动……

赵昌起身，走去一旁拔走鱼的佩剑：“你的话太多了……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对此，我有一条提议……”

他拎着剑缓步前行。

“现在开始，不要再反驳我。”赵昌抬臂将剑刃贴在县尉的脖颈一侧，询问，“你愿意接受提议吗？”

黑沉沉的目光充满压迫，还有隐约感受到的冰冷刃尖，似乎被锋利划破的皮肤，向外滚溢的血液……

县尉身体僵住，不敢再有动作。

他喉结微动，咽下津液，勉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打颤，说：“……愿愿、愿意。”

空气凝滞得如同能够挤出霜露。

赵昌没有立刻放下剑，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其余人。

他们余光好像感受到二公子的视线，也纷纷跟着点头如啄米，连声应是，表达他们的意见。

他笑了下，收剑，和煦地赞赏道：“真好，看来各位都是心中有秦国的忠臣。”

近处几人面额，不知何时，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