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这是教训
在率先送出消息通知蒙武之后，赵昌才进行二次会谈，把秦王的条件转告。
“淮北？”景园颤抖。
你怎么不要我的命啊。
当前，再向南的地区开发度不足，淮北堪称楚国最繁华的一片土地，也是楚最北的防线。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如果这都能给，那以后他们就能和韩王坐一桌，聊天共情一下秦王要地时的不做人。
赵昌委婉表示这就是底线，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无所谓。你们爱要不要，反正急着找秦借兵的不是我。
面对态度温和的嚣张，景园聊了一圈无话可说，认命地想：至少谈成了。
这样的话，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即便谈的内容不合心意，那也不算失职。
怀着“我只是个使者，急着借兵的也不是我”的摆烂想法，景园踏上返程的道路。
返回之时，再次经过蒙武的防线，他被拦截下来。
“难道还有什么要查的吗？”景园警惕地问。
“并不是这样。对于之前的做法，我们的将军对您表示歉意，因而设宴款待，希望能够获得您的谅解。”传话的军侯说。
“这，这就不必了。”
军侯言辞恳切：“只是一场宴席而已，又能耗费多少时间？重要的是您与将军的心意能够相通。”
……
蒙武在收到二公子提示的传话后，相当惊讶。
使者过关可能是瞒着楚国将军的？
这就很好笑了。
敌人破碎的现状，正是我们的良机。如何让楚柱国知晓，不用多做什么，拽着使者吃个席，营中再放开讨论，让士卒议论这件事就行。
秦楚两方都在对方的营地附近放了不少斥候。
这样明显的举动很难隐瞒楚军，自然就能让楚柱国察觉。
高超的送消息技艺，就是让对方主动查到。既能洗清自己的嫌疑，还能让人深信不疑。
而我只是想请人吃顿饭，我能有什么错呢？
蒙武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便继续关注下一步：进攻。
他感受到了进攻的机会。
“各校尉派人清点甲胄，再次核检车械的护养情况，有不妥的地方让工匠及时修复，去取运粮草……”
——
如同预想的情况一样，项燕精神高度紧绷，时刻关注着敌人动向。
然后他要破防了。
秦军？宴席？致歉？对令尹的使者？
这些词单拎出来没什么，组合起来为什么如此讨人厌。
哪来的使者，他怎么到的秦军那里？
项燕虎视眈眈，盯着返程的景园，终于把人拦下带到面前。
“景平是让你去做什么？”他根本不想对令尹使用敬称。
“只是询问大王的踪迹。”景园在被拦住的那一刻，就开始不断预想当前的场景，冷静地回道。
“哦……大王的踪迹，我不配知道吗？”
“不是的……令尹是不想扰乱您。”
“满嘴谎言！”项燕暴起拔剑，一剑将人斩杀，怒道，“让荣、梁快些找准时机，杀了景平。”
该死，我们恐怕都要被景平卖完了。绝不能让秦国和他们谈好什么条件。
——
自受伤后，外界经历一系列事件，闭门修养的秦王也身体渐好。至少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不良的反应，日益精神，伤口不再影响行动。
赵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去问过太医令之后，散完步把老爹摁在了案后坐着。
“……”秦王看着简牍，突然陷入沉默。
他本该回榻上躺好休息。
“开心吗？”赵昌殷切地眨巴眨巴眼睛，“太医令说了，您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到常人的程度。但是稳妥考虑，还是不要一次劳累太久，所以今天只有这一点。配合着您的恢复，以后再增加更多。”
太好了，终于能让你干活了，我要放假了！我要放假了！
赵昌在心里疯狂撒花。
“……我还没有好。”秦王认为，躺着听总结的汇报更舒服。
不用看废话，直接听精华版，有事讨论完，再直接让儿子去办。他只需要闲适地躺好，这不香吗？
赵昌强硬地为他打开一卷，笔墨摆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秦王心中又欣慰又凉凉。他挣扎着，
既想批，也不想批。
“你难道不能从中感受到快乐吗？这么轻易就放手？”秦王握着笔。
好气，这是什么避之不及的事吗？
也许是被赵昌长久地耳濡目染，也可能是养伤期间太轻松自在，现在连秦王也有点不想批奏疏了。
只有那么一点点不想。
“快乐？或许有一些吧。”赵昌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决策下发会造成影响，状似普通的简牍是一根又一根维系国家运行的丝线。这不会给他带来太多快感，只会让他越发警醒。
“我也不是轻易放手。而是因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赵昌的目光深情款款，“我的初心就是……”
秦王无情：“你闭嘴。”
肯定没好话。
赵昌内心震声：我的初心就是啃老！
看着自觉进入工作状态的老父亲，赵昌倍感宽慰。总算又等到这一天了。
“如果手臂疼痛，一定要及时停下来啊。我们不急于一时。”监工赵扒皮提醒道。
秦王冷哼一声，不想说话搭理，慢悠悠地开始工作复健。
他发现这里面都是些偏重要的事。有粮食入仓的总结，耕牛的状态核对，劳役衣物的发放……
以及蒙武传来的战报。
秦王打开来看。蒙武清点士卒，在缀在景园身后的斥候返回汇报之后，找了个晴朗的天气发动进攻，以项燕妨碍秦楚交好为由。
他看着简明扼要的内容，突然道：“你好像喜欢让楚人内斗。”
赵昌正乐呵呵地休息旁观，冷不丁听见一句话，愣神，回：“……这是教训。”
不是我喜欢让他们内斗，是他们习惯了内斗。
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构思离间计。只需要把他们做过的事分享出去。他们就无法忍受对方的做法。
“教训？”
“是啊。”赵昌觉得，他以后可能没事就会把楚国拎出来，当作示范的例子，用来激励、鞭策谁谁谁。
“强盛会从内部腐败消亡。
“楚亡于秦，楚也亡于楚。您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感慨的事情吗。”
——
寿春。
景平算着时间等待景园回归。左等右等，仍然没等来消息。他心中浮现近乎笃定的猜测。恐怕……
可恨。项燕你又杀我的人！
杀使者，这是很恶劣的冒犯行为，就是公然挑衅撕破脸。
不能再忍了，不能再等了。
“……柱国项燕意图谋反，夺其柱国位。要让……屈氏的珍接任。”景平沉重又厌恶地呢喃，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