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当然
能让鲁公做出这种选择,背后必定事出有因。
赵昌想找老爹讨论一下,暂时又不知道人去了哪里。虽然硬问肯定能一路问出行踪,但既然秦王明显不想让他知道,他也不过多探究,继续拆其他奏疏,等人办完事回来再说。
将案上剩余的信息都整理完,赵昌再等待一会,没等到秦王回归。
他就对此地的随侍留一条口信,起身离开。
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在秦王能够干活后,赵昌大部分时间都在县衙待着,仔细了解基层的运转。
前些年的每一次外出,出于各种考虑,他都没有深入接触当地的官府。现在有一个可以认真观察的机会,不能错过。
而且马上就是耕牛评比,他第一次在外面掐着这个时间点停留,还不需要赶路加班,有充足的空档看戏。
作为一个传统的耕战之国,秦国一向很重视牛马。
这种重视当然也会体现在国家的精髓《秦律》上。律法规定了年年都要举行牛的比赛考核,一年四次,一季一次,正月则进行一年一度的大比。同样,按照惯例,根据排名,最赏殿罚。
阳夏虽然离战场不远,虽然也才归属秦国没几年,但专业的秦国官员不会在执行上出现这种纰漏。
已经是秦国的了,就要按秦的规矩办事。反正楚打不到阳夏,评比照常进行。这次的举办不同以往,显得更热闹点,似乎是为了借此扫去弥漫在阳夏的某些阴云。
赵昌在咸阳看过邱鲤、吴叔行养的牛,那叫一个盘靓条顺。这里的牛比不上在咸阳精养的,但也充满别样的生机,一看就是耕地的好手。
等他抵达县衙的时候,众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打完招呼,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二公子来得太勤快了,还喜欢每个部门到处跑。
最初还有心中惴惴不安的,发现二公子只看不哔哔,偶尔问几个疑惑,好像是来学习的,也就放下心,淡定许多。
不管是衣物的发放记录、每天城旦口粮的核检、称量缴纳的赋税、处理破损的器物,还有与临县的用粮争执、调解里中士伍的纠纷、治疗病马……对赵昌而言,现在这种体验,反而更需要珍惜。
自上而下的东西他看了太多,从下而上的东西却感受得太少。趁着还有空闲,多了解些吏员的行事,总归没有坏处。
“嗯?你怎么在这里?有事情要找我吗?”赵昌碰见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是的。”成叶参加过指认张良的围捕,也算是县衙要记住的熟面孔,刷脸就能进来。他在空院中守了一段时间,像个雕塑一样看着周围人进出来往,等待着。
“公子,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要走了?”赵昌略带惊奇,“我还想着之后带你一起去房陵,再去见我舅母他们。”
成叶和葭的关系好,曾经为葭打过工,但他们已经很久没再见。
赵昌倒不是想见这几位不算相熟的亲戚,那顶多算顺路。他想在返程的时候选择途径房陵的路线,看房陵现在的变化。还有那些在记忆中变得模糊的面孔,牙、毛、吴全……都要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房陵……”成叶想起那段生活,还有被关心接济的时光,目光柔和,但带着歉疚与不安,“公子……我想回家。”
他离开屯留只是为了找张良。或许还有几分原因,是为了死去的县令戴风。不追到那些韩人,事情不了结,他无法安心待在屯留。
张良终于被抓住。成叶等了一段时间,看公子没有别的事情安排给自己,就动了回家的念头。
多年未归,思念生出,便如同攀援的枝蔓,理不清、剪不尽。
“那就回去吧。你的母亲一定很想念你了。”
成叶闷闷地点头,最后说:“公子……将来,屯留会很安全。”
他还记得当年接到的托付,他们原本就是被托付监测附近可能反秦的人。戴风、金还有他自己,在屯留一起维持安定。
他外出许久,家乡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但成叶这次回去,是抱着把屯留建设成全国治安先进县,把上党建设成全国治安先进郡的想法。
“将来……您愿意再到屯留看一看吗?”
“当然。”赵昌很乐意预定一次出行的行程,“你现在就要离开吗?再等几天吧,很快就要奖励抓捕中做出贡献的人。参与之后,再走也不迟啊。”
这次
表彰是和耕牛评比绑定的,凑在一起办个大的。
成叶犹豫片刻:“好。”
“刚好,我们要去看他们准备的情况。”赵昌带人到县丞处。
整体的筹备都交给了县丞,仓吏邹回也在。
收仓的事情忙完,邹回清闲下来,近来时常去和县丞套近乎,他很好奇自己的奖赏会是什么级别,每天都在偶遇县丞,旁敲侧击。次数多了,人家就懒得搭理,开始无视邹回的存在。
看到赵昌来,县丞宛如看到救星,沉稳中带着激动,拿着一沓纸就凑过去:“二公子,这是最后的名单顺序。”
“哦哦。”赵昌被突然冲来的人惊得后退半步。鱼也差点拔剑。
县丞还没发觉这些,他只是舒心不用再和那个功臣尬聊,道:“您看这样可以吗?大部分都是楚人,实在不好排序……”
他自己是正经老秦人,被派来任职,但本地参与搜查的,他们祖上都很楚。
包括属下的一些吏员,都由原本的楚人担任。
邹回听到这话,脸颊微动,最后哼了一声,道:“什么楚人。我是我们大秦国忠诚的子民。”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会说话。
县丞也意识到失言,尴尬地轻咳两声。
赵昌看完名单,说:“楚人就是楚人。承认现在,不需要否认过去。楚国曾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国家,只是现在掌握在不够优秀的人手里。你可以因自己曾经受过楚的熏陶而骄傲,然后再为自己是新的秦人感到骄傲。你是个集二者之长的人,这有什么不好吗?”
脸都僵了,别口是心非。看着很不舒服。他觉得连邹回之前肝猛了当场厥过去的样子都比现在更顺眼。
邹回也尴尬地轻咳两声:“我好,好。”
“就这样吧。”赵昌把那沓纸还回去,“其他的项目还有改动吗?”
县丞摇头:“没有了。”
“那您二位继续忙。”他短暂地闪现了一下,又带着成叶去看场地布置。
溜达了几圈,赵昌回去可算再次见到老父亲。
“您做完要紧事情啦?”他关切问。
秦王面不改色,冷静地喝药:“嗯。”
喝完他指着案边的又一堆简牍,道:“来得太慢,那些你看了吗?”
赵昌丝滑地对此视而不见:“您是说鲁公?”
“他有什么事?我要说楚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