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小心点
“鲁地可能要归属于秦了。”赵昌说完就问,“将军已经把郢都攻下了吗?”
秦王停顿一下,接收完信息,暂时按下心中对鲁的疑惑,道:“不算。但也差不多。”
他把蒙武写的内容递过去。
“攻占一个国家,一要占领它的国都,二要俘获它的国君……”秦王说。
这是两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标志。全都拿下,才能在常理规定上达到灭国的目标。
“但是楚国……”
首先,真正的那个楚王现在断联了。剩下的不管是什么令尹,还是什么太子,都不能完全代表整个国家。
抓住他们只能起锦上添花的作用,但他们不是“锦”,只是“花”。
秦王知道熊升大概在哪。由于某人逃亡前先发了一个最终定位,这种事赵昌也不会故意不告诉老父亲,因此那三人的秘密出行对秦来说算是半公开的。
路线不清楚,但至少知道终点站。
秦王认为,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熊升拿到手。
其次,郢都,也不再是那个郢都。
“……楚国似乎都没有。”秦王道。
“嗯?”赵昌也停顿片刻,“我能够明白楚王暂时不能俘获的原因,但另一个是因为什么?”
他手上虽然拿到简,可以自己看,不过他们都更倾向于聊天。
对于这个问题,秦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两人私下相处他很少再挂上社交面具,因而眉目就显得愁闷又无语:“寿县可以称作楚郢,但也许又要多出半个楚郢了。”
楚国似乎比较念旧,它的国都叫郢,由于某国不断蚕食楚边境线,楚国数次迁都,不晓得楚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每次迁完,都会把新国都改名,统统称为“郢”。
“迁都……这不合理。”赵昌用正常人思维写出一个大大的不可能,“……这也太快了。”
重要的大事一时半会不可能完成……这时候迁都比直接投降还过分。投降好歹还算有承担的勇气,迁都更像是不管不顾直接逃跑。
遇事怎么能跑呢。
“楚郢中留有大量家当,他们离开匆忙。”秦王说。
这事蒙武比他惊讶得多。从项燕被一撸到底后,蒙武很明显能感受到楚军的破绽变多。就像是正版和盗版的区别,总能在不经意的小地方发现瑕疵,进而让人审视整体。
进攻得顺利,蒙武认为这很正常。两方在兵力数量上差别不大,但其他方面差得就太大了。不管是士气、后勤、上下磨合……楚哪哪都缺一点,叠在一起,就是大窟窿。
在拿下汝阴等城后,秦军本就贴近了寿春,这次更是一鼓作气,推到寿春城下。
这本来是值得振奋的事,但蒙武很快发觉不对。
打到家门口了,没有楚王出来投降,这事他理解。就算楚王在里面,也不可能敌人刚露面就投,起码要等打上几回。
毕竟寿春处山水之间,挂一个易守难攻的称号完全不为过,说不定就挡住秦军了呢。
为此,蒙武做好了啃牛腿骨的准备,蓄力,结果刚一下口,他发现咬的是鸡脆骨。
用力过猛,好悬没自己把自己的牙崩碎。
前线的楚人败后被俘虏,守在郢都的本应混杂着淮北军与王都护卫。但防守一戳就破,城中空荡,基本没有留下多少有话语权的人。
蒙武百思不得其解,他有那么一瞬,为楚人高超的逃匿技艺而叹服。
我都把郢都围成这样了,你们是怎么跑的?
紧接着他才意识到这种想法的错误。包围之中,可能漏走三瓜两枣,却不可能让一大波贵族离开。
抓来城中人询问,也证实了这一点。早在秦军攻到寿春前,他们就跑路了。
景平决定换人顺便弄死项燕时,同时做出第二个决定,立刻迁都。
几乎是杀项燕的使者刚派出去,他就强制执行迁移的命令。
使者抵达前线、换将被秦得知、秦军筹备总攻、楚军抵挡失败这一系列事件,完全够拖到他们撤走。
留给蒙武的,就是一个崭新的、被放弃的都城。
赵昌说:“……不知道他们会停在哪个偏角。”这种时候逃窜,偏安一隅都是奢望。找到他们停留的地方,就进攻吞掉。
“李信在追。”秦王道。
既然上次能在冰天雪地的陌生地盘追燕丹,这次就也能在山林密布的陌生地盘追
景平。
把楚说完,秦王就提起他关心的话题:“鲁又是怎么回事?”
“它投降了。”赵昌心里都是“楚人可能会停在哪”,所以言简意赅。
秦王疑惑:“齐国进攻了吗?”
虽然齐还不属于秦,但它早就被秦王视作囊中之物。
如果齐攻下鲁,那么四舍五入一下,鲁就也是秦国的。
“没有啊,是鲁公向我们投降了啊。齐国哪里能比得上我们呢?”赵昌道。
“……?”秦王眼神变得严峻。
既然是向秦投降,他不得不想到另一个方向:
有秦军去揍鲁国。
但他没有给过这样的命令。他也没有去细思儿子口中的齐国不能与秦相比是什么意思。
赵昌将二者比较,意在它们有共通之处。齐没有进攻,秦也没有进攻。鲁才能选择投降的对象。如果有谁进攻,那鲁就是没得选,秦与齐就没法比较。
可对秦王而言,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打就投降啊?想不到,根本想不到。
不是我的命令,那么……秦王的脑回路丝滑地拐了个弯。
……我知道了,这是昌给我的礼物。
儿子长大了,会悄悄灭个国家送我当惊喜。
秦王倍感欣慰,胸中暖乎乎的,越开心却越拼命板着脸,不透露出多余情绪来,叮嘱:“以后,你应当小心。”
攻鲁的肯定是王贲。背着我调兵,这种容易落人口舌的事要少做。虽然我知道你看重我,你不会乱来,但别人不知道。
赵昌:?
啥意思啊?鲁国投降我要小心什么?鲁人也要出刺客了?
紧接着秦王如同回避一般,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讨论正经话题:“收鲁适合南下。”
像是什么沛县、彭城、下邳……都在鲁的南方,从这出兵也不错。
“是很适合,”赵昌还是没明白那突然的叮嘱,他想不通就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小心?又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秦王不想坦白他的纵容,只轻描淡写搪塞道:“没什么事,随口一说。”
不过……这种要掉脑袋的事,这小子也不是第一回干了。
胆大,好。我喜欢。
在秦王眼里,这样的儿子是自己惯出来的。
儿子心里一直都有我,他只是想送我礼物让我开心而已,他有什么错呢?
“……哦。”对于老爹的话,赵昌不信。
怎么可能是随口一说,肯定有别的含义!
他想到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抽风的老爹,不知道背着自己在干什么。
到底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小心?
赵昌现在不认为有外部的威胁。
如果可能危及我的生命,他不会瞒我,但他现在这么敷衍……
所以……是不伤我命,但我还是会受伤的事……以他那霸道的个性,除了他以外,谁伤我他都不会容忍的……所以想动手的是老头子自己。
赵昌的脑回路也丝滑得不行。
他想到了秦王目前的身体状况,稳步转好,想必很快就能像以前一样,能上蹦下跳行动自如。
老爹要恢复健康了……他是不是要放开手揍我了?
赵昌对自己在其养伤期间的所作所为很有自知之明,气人的事没少干,但是仗着秦王不能乱动,疯狂在挨揍边缘试探。
完了,他肯定攒了好几顿打没动手,这根本就是预告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