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你省着点花钱

不算宽大的台基分出明显的两处人群,赵昌与几人在其下的不远处讨论,秦王和其他人在前。

所谈论的内容似乎天差地别,但都由高高的星空串联。

若说起来,这是一个令在场的人愉快的夜晚。

唯独申葱,有些开心,但又有与之相反的情绪在心中诞生。

他纵然欣慰于自己率领的不再是违规组织,可是……浓浓的怨念仍旧冲着秦王父子二人去。

在相谈甚欢之后,申葱一手拉扯大的天文结社被分解了。

与违法无关,也不是秦王或赵昌看他不顺眼。

纯粹是因为两人没有控制住自己对人才的挖角。

罗彩和他的朋友们被心动的秦王扒拉走,成立独立小组,去搞飞行研究设计。

天文社因此痛失几员大将。

尤逐和朱欢等人,又被赵昌扒拉走,派去外地测绘影长,试图推翻从前的定论。

天文社再次痛失几员大将。

申葱看着好端端一个社团只剩下三瓜两枣,心疼得要命,但是相处多年的同伴各自有重要的事,他也倍感欣慰。

内心痛并快乐着。

“唉……”申葱拿出循环的排班表,深深叹气。

少了那么多,以后剩下的人不就要经常加班了吗?

不行啊。如果可以找来更多人……

——

秦王被罗彩点燃了对房陵的激情,一改来之前的态度。

“这是片好地方。”秦王结束熬夜,睡完一觉起来,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出含义不同的亲口认证。

他最初的计划是把熊升鲁韬等人丢在这里,自己快点回咸阳去。

在秦王看来,难不成房陵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他愿意尊重儿子的意愿,在这里停留。心里却不在意,也不理解为什么儿子想要暂时停留。

房陵发生的重要事情,都会由本地的县官组织上报。秦王本以为自己足以对此地了如指掌。

可是稍一与人谈论,他就发现他不知道的也许还有很多。

赵昌打了个哈欠,对于老爹睡醒之后非得来串门把自己也喊起来洗漱的行为很是无奈:“是好地方。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

秦王颇有哲理,意味深长,看着面前的儿子,回答:“我在远方,因此只能看见大树,却看不到幼苗。”

幼苗在长成不畏风雨的样子之前,不可能有机会进入他的视线。

这里处处是萌发的新芽,超出了秦王的预想。

众所周知,秦王喜欢人才。他不仅喜欢人才,还喜欢到处扭瓜。把别人的瓜,扭回自己家。

现在的房陵在他眼中就是一望无际的瓜田,到处是诱人的稀奇瓜苗。

馋得秦王心里滋溜滋溜,忍不住想要伸出挖苗的手。

“唉,他们怎么就不在咸阳呢。”秦王一想到自己将来要离开房陵,不免感到非常可惜。

如果是在咸阳,每天批完奏疏,他就能直接出门转悠,挖苗苗搞养成。

房陵终究还是有些远了。

赵昌:……

“咸阳不适合。”赵昌觉得老爹生出了把学者都带到咸阳的想法,阻止,“更优渥的土壤才能生出更纯粹的作物。咸阳虽好,却太过杂乱。”

那是全国最繁华的都城,但随着六国贵族聚集,表面繁荣,内里氛围已经混杂不堪。

“如果您想念房陵,这并不遥远。”

咸阳在内史,房陵在汉中。两者是邻郡,紧密相连。

一个来回也很快的。

“也是……当年让你到房陵的那一日……谁知道现在会有这样一天。”秦王怀念道。

“我也没有想到。”赵昌承认自己对于房陵的将来有过构想,但没有对它定下明确的目标,“我想,只是人们需要一个稳定交流想法的地方,让疑惑得到解答,不受限于流派,不掺杂其他目的。而它恰好足够满足。”

归根结底,一切仍旧起源于吕不韦的门客们。作为杂家的代表人物,吕不韦兼儒墨,合名法。他的门客自然囊括了百家各派人士。

这么一大群各有所长的人,因为被贬,聚集在同一座县城无所事事。

当他们被引导着继续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钻研学术,理所当然会给环境带来蜕变。

而这样的蜕变,从最开始到当前的初具成效,用了近十二年。

“‘不掺杂其他目的?’”秦王不置可否地笑,道,“我想在房陵建设学宫,另设职位,同时排查记录这里正在进行的研究,再发放岁俸……”

他准备考察一圈,给这里定下官方认可的地位。

赵昌瞳孔地震:“您要给补贴?全部?按什么标准?现在不行吧。”

这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

老头子你清醒一点啊!你知道房陵有多少兴趣社团和研究项目吗!全秦国都砸进去也孵不完的!

“楚国的事情没有结束。接下来收发置换秦楚的货币也需要大额的支出……”光这一项就够财政喝一壶的了,更别提还有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的各项民生。

现在到底什么更重要,根本不需要掂量。

秦王还没上头就被说得冷静下来,深沉地叹气。

他背着手,无言转身看向窗外。搞得赵昌有一种欺负孤寡老人的负罪感,无端在这背影中看到了瑟瑟凄凉。

老头你别装,这种孰轻孰重的原则性问题,我是不会安慰你的。

赵昌心中逐渐冷酷:“太好了,您看上去似乎要比我年轻了。”

秦王:……

被儿子嘲笑幼稚,他自如地转身,一脸严肃:“那就在记录完毕之后,选六项发俸吧。具体的标准,等到我看过名单再决定。”

钱还是要花。

“你我带走的彩等人要占去两项名额吗?”赵昌问。

秦王想都没想:“不算。”

“……您会在房陵停留多久?会经常决定资助不占名额的项目吗?”

这不就没完了吗。

秦王咳咳两声,没话找话:“他们去测影,已经定好了地点?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样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历法?”

“……是的。”赵昌的目光平静得有些无语,“我所听闻的论述中,天地处处相隔八万里,同一时间测量,地面每隔千里,影长就差别一寸……我希望他们去进行验证。”

“如果不符合论述呢?”

“那它就是错误的。我们需要更正确的理论用来测算行历。”

“错的……”以秦王对儿子的迷之了解,潜意识已经默认了结果。

他少见地露出怅然若失,凝望窗外:“天与地,会是什么样?”

“不知道,但它现在其实不重要。”有时候让人想得太多没有好处,赵昌很煞风景地破坏老爹心情,转移话题,“据我所知,您应该有一堆运送来的上奏没有批阅。今天起得太迟,如果再不开始的话,您就要批到天黑了。”

秦王:。

他半恼地振袖,道:“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