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你变老了，也变秃了
事实上，秦王今天来找儿子，就是为了给儿子扔工作。
他现在充满活力，但活力与批奏无关。就像不懂周末的睡觉时间有多宝贵的小学生，一心想着早早起床去玩。
秦王则是一心想着早早起床，出去多捞点合心意的人才。
这个动力驱使着他随便睡一觉就精神饱满地睁眼，并毅然决然跑去隔隔壁把儿子喊起来。
但是这小子竟然想让我自己批奏疏批到天黑？
那我还怎么外出！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你跟我过来。”
“……哦。”
赵昌被某人自顾自地叫醒，缓了一会，然后起来聊天。当前造型就是披头散发。
他完全能看到自己的结局。老爹在不做人的时候，还是很不做人的。
不就是帮忙干活吗，小事。
秦王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梳洗好再来找我。”
“……哦。”赵昌扒拉两下头发。
想剃头。
好想发生点什么事，让我能削发明志啊。
唉，上回老爹挨刺的时候是不是该这么做……愤怒地割个头发，然后向天发誓一定抓到刺客什么的。
可恶啊，当时太生气了，没想那么多。
想剃头想剃头想剃头……
赵昌心中一直碎碎念，收拾好了去见人。
人还没见到，他的鼻子就先闻到了勾起饥饿感的味道。
秦王考虑到自己很快就要出门溜达，让食官备餐，准备吃完就走。
看到儿子来，他开门见山：“前几日我一直在批阅奏疏。”
你就不能体谅我吗？
赵昌被晃了一招，想明白这是在说什么，心中暗叫不好。
淦！你不是让我打下手帮忙，是都要塞给我啊？
那我还怎么出门！
“父啊……”赵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沉道，“身为君主，这是您的职责。”
秦王不为所动：“为国家寻找到更多可用之人，这也是我的职责。”
好不容易有这个亲自挖苗的机会，如此新鲜的体验，秦王不愿意错过。
不是他不想批奏疏，而是挖人更有性价比。
牺牲几天的奏疏罢了，如果找到一个合眼缘的人才，能用上几十年呢。
“我想出去。”赵昌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来房陵就是为了四处看。到这之前他们也说好了。
所以秦王自己干活，让儿子放假去玩。
可恶的老头，你现在竟然临时反悔。
“……”秦王端坐，对谴责的目光视而不见，专注地看向身前的食案，动作迅速塞了一块肉入口，再慢条斯理地悠闲咀嚼。
我在吃饭了，所以就不说话了。
赵昌拳头硬了。
气人。越相处就越能感受到其顽劣之处。
那个在我面前还记得要脸的老爹去哪了啊！
“不如轮流吧，在房陵的时候，一人一天。”赵昌看可恶的老头表现出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退而求其次。
虽然可以两人合作批阅，但至少也要用去半天时间。半天根本不够有效外出。
今天我干活，你出去转悠。明天你干活，我出去溜达。
“……嗯？”秦王突然又不在意什么礼节了，飞快嚼完咽下，“可以，就这样办吧。”
“哼。”赵昌对于某人这种没有契约精神的行为表示不满。
秦王什么都听不到，表情自在。
两人协商好各自的安排。至少在房陵的这段时间，互相帮助。
心中想着外出，秦王解决餐食的速度很快。
赵昌则知道自己一天都走不了，那就没必要着急。
他被留下，慢悠悠地闷头干活，还在内心安慰自己：不亏不亏，今天白天剩的时间短，但我明天有整整一天。
这时赵昌突然想：他该不会明天又反悔吧？不不……不至于，如果这么做，我就真要生气了……
运来新一批奏疏的宦官瞥到二公子独自待在这里，并不惊讶，但他总觉得现在的二公子不太对劲，怪渗人的。
“二公子……”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雁门来的就是这些了。”
赵昌面上心平气和：“嗯。”
心里第不知道多少遍重复：可恶的老头！
好在秦王还算是有底线，没有接二连三地说话不算话，赵昌第二日得以一身轻松地外出。
“哈哈。”赵昌走之前看到又来一堆奏疏，没绷住当场笑出声，还笑嘻嘻地对表情严肃的老爹挥手，“再见～天黑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你不要回来了。”秦王臭着脸道。
欠揍的小子，你完了，等着吧。
赵昌一向能浪就浪，并不在意其他，保持愉快的心情离开。今天他的目标是最开始的地方。
多年前，这里最先圈起一个院落，研究制造水车。
赵昌偷偷摸摸地带着一点人跑过去。
他记忆中的模样与现在相比堪称简陋。目光所及，都是结实的围墙，看不到什么东西，但耳中能够听到金属与木材碰撞摩擦的声音，还有陌生的人声，以及一些杂乱的零碎声响。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也不走近，直到有一个眼熟的人进入视线。
是研究院的初代金主，吴全。
当初全靠吴全和林掏腰包，把事情做起来，把整体盘活。最后吴全还被甘罗勾搭上，把人送去咸阳。
他闲适地踱步，像个退休的老大爷，每天来这里巡视，目光带着慈祥。
一切仍然是熟悉的，而后他看到了不够熟悉的身影。
房陵每天都有外人来，看到生面孔很正常。他扫过一眼，本不当回事，记忆深处却隐有触动。
直觉让吴全对着人影定睛细看，分辨。
赵昌迈步向他走近。当年还能说是中老年人，现在终于可以把“中”去掉，头发完全褪去黑色，脸上满是皱纹。
“您变老了……”赵昌道。
吴全惊讶又恍然，想到那则“秦王正停在房陵”的消息，认出这是谁。略抬头，将变化的面孔纳入眼中。
和小时候很像啊……
“……也变秃了。”赵昌盯着吴全微显稀疏的白发，和记忆中对比，感觉确实薄了很多。
吴全当即沉默，心里的感怀碎了一地。
他握着拐杖的手用力，脸上僵硬地笑出褶子，皮笑肉不笑：“这位公子啊……您知道吗？白的头发就是会比黑的头发显少。”
“这样吗？但是我感觉真的少了。”
吴全也真的气笑了，顿时找回感觉，相隔许久的生疏也直接破碎，他像从前那样，恼道：“你不知道我头发是因为谁掉的吗！还说还说！”
“哈哈哈哈，是我的错。”赵昌笑逐颜开。
“哼。”吴全拐杖敲敲地面，回身引道，“别看了，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