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就是很厉害

尽管赵昌想要争抢外出的机会,但那种天不亮就跑的恶意内卷行为终究还是没有被采取。

秦王就像良心突然上线一样,提出重新开始工作循环。

老爹的出尔反尔程度,赵昌已经略有体会,因而心中抱着不知道啥时候又被扔活干的想法,每天的休息都当成最后一天,过得很珍惜。

这样外出的时候,渐渐的,他终于意识到房陵所存在的异常感到底对应在什么地方。

房陵,实在太学术了。

不是说研究学术上的内容有什么不好,而是,这不合理。

百家本来就是在乱世之中探索治国之道、治世之道的一群人,这么些人聚集在一起,难道他们只会对现实进行浅尝辄止的探讨,而专心埋头钻研不牵涉政事的内容吗?

傻子才相信。

赵昌疑惑地回想起申葱当初的暗示。

民间钻研天文,这是不被允许的。但好歹申葱从前是专业的官方人士,有他的这半个身份在,他所带领的结社也比较乖巧,做的事算是没有危害的正常事。

如果比天文社还过分的话,赵昌觉得至少应该会有人键政。一群或失意或不得志的闲人聚集在一起,这是理所当然的走向啊。

每天关注前线或者是咸阳,也可能是汉中本地发生的各类事情,对此进行批判、赞赏。

但是赵昌没怎么听闻这类人的存在。

他们好像都躲起来了,刻意掩藏了行迹。

那个外传的辩论也只是与学说有关。

“父,您最近有找到不错的人吗?擅长什么思想的那种。”赵昌想去和老爹聊一聊这个话题,先随便开了个头。

对于这个问题,秦王的答案当然是否认。

如果他有找到,根本不需要问,肯定就直接迫不及待地炫耀出去,告诉儿子了。

“没有。”秦王郁闷地轻叹,像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表情还带着失落,“都不如客卿。”

韩非,一款秦王的白月光。

虽然这人有些话少,但没关系,秦王就喜欢他这样有才的。

“……您拿他来比较?”赵昌很难评。

不是啊,你这能找到合心的人就出了鬼了。

秦王抬眼反问:“不可以吗?”

倘若不能超过我已经拥有的人才,我又凭什么为他们心动。凭他们更弱更愚钝?

“可以,当然可以。”

“不知道客卿现在如何了……”秦王语有怀念,道。

在咸阳的时候,他其实很少和韩非聊天,但是偶尔能看到这张面孔,知道韩非待在自己的收藏库中,就会感到安心欣慰。

赵昌猜测着:“他应该是……在思索楚国吧。”

韩非还是很喜欢紧跟时事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会有相当一段时间把精力集中在研究楚地的各类事项中。

秦王满足地笑:“就应该这样。字典印得怎么样了?”

提到楚,秦王把话题先拐到字上。

“大约能有三千册。”赵昌说出最近的数据,“学令也在让人抄写。”

这批字典当然是要用在楚地。有印刷在,理想的情况是可以高效开展工作。但是原料的限制太大了。

受限于纸墨,纸还好,虽然做之前需要浸泡,但时间尚可;可是用于印刷的墨,在制成之前需要耗费以年为单位的放置时间。

而且,最佳的放置上限,直到现在都没有探索出来。他们当前所用的墨,都只是可用状态而已,根据每次取用的试验记录,再多放几年应该能有更好的品质。

在这样的前提下,哪怕赵昌在意识到问题之后加大同一批墨的制作量,也不能及时拿到足够的印刷用墨,时间与流程的限制摆在那里。

“嗯。等到他们平定东南楚县……再把这些运送过去吧。”秦王道。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内容,没有可质疑的,赵昌关心另一点:“将来的考核要放开到什么程度,还是到吏员为止吗?单限制楚地吗?”

他们当然不只是为了提高识字率才搞的字典。想要动摇当地的强族势力的统治,最好从内部下手,让种子在朽木内部生根发芽,由内而外破坏,再将旧的事物变成新的养分。

秦王仍然没有拿定主意,说:“让我再想想。”

最主要的重点是,将来必须要把秦人的触角延伸到楚地的底部执行层面。只有咸阳派遣的县官根

本不够,真正去执行命令的人,会受当地的豪族影响。要尽力让他们脱离豪族的影响,为秦国做事。

但这么做,毫无疑问会触碰到地头蛇的底线,显然,对于这类命令,他们不是反抗,就是会阳奉阴违。

赵昌所询问的意为,上一次在燕地进行考核,他把名额压在县吏下,没有向上放开。但是第二次展开行动,想做出成果,就要挑选目标,最后一步一步扶持起一个标杆式人物。标杆,不能是小吏。

楚国的阶级之分是最浓厚的,可想而知,会遇到的阻碍也是最激烈的。

不想造成最恶的结局,要么就像对燕那样轰轰烈烈地一刀切,在他们反抗之前大杀特杀;要么就只能慢慢来,在妥协中缓步前进。

同时还要顾虑国内其他地区会不会对此有多少想法,秦人的意见是什么,三晋又在想什么……

“先从三署选出足够的县官,让他们到楚地推行秦语的教学吧。”秦王最终说。

不论如何,这是常规操作,不会出大事。

派遣到外地的秦国官吏,不说治理水平怎么样,起码教学水平是在线的。每到任职地点,就要教秦律、教秦字,公务之余兼职老师,忙得很。

至于其他的事情,秦王还想回咸阳多讨论一番,再确定国家的整体行动方案。

赵昌没有异议:“我会多准备些教材。”

有充足的时间也挺好,可以继续搓仓储,愉快地囤囤囤。

“……不急。”秦王很想痛快地给出答复,但他不能,“即便将来会很艰难,但当他们使用秦国的文字,遵从秦国的律法,习惯秦国的风俗……心中不愿承认自己是秦人,所作所为却都是秦人的模样了。”

他是想安慰儿子,也是在透露自己的倾向,在楚国,他想慢慢来,同时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哪怕得不到成果,仍然有托底的硬啃方案。

赵昌突然沉默了。他根本不急,也并没有被安慰到。此刻只是有点无语。

“您还,挺牛的。”赵昌艰难地夸了一句。

“牛?”

“就是很厉害。牛可以耕那么多地,比人厉害。您也是这样,超凡脱俗。”

秦王不觉得被这样夸会很炫酷。牛那么温顺,哪里像我了?

他瞥去一眼,道:“换一个。”

起码也得是虎啊狼啊之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