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我推的李斯

事实如赵昌所想，房陵中有不少人在最近“偃旗息鼓”。

纯粹钻研理论的人，不会有停止的想法。秦王来临，但凡是心里有点野心的人就应该更积极才对。

希望秦王能够接受自己的学说，希望自己能够抓住机会。所以就要更加努力地表现自我。

越安静，反而越有蹊跷。

房陵从不拒绝前来的人。

不管是近处的三晋，还是遥远的齐燕来客，又或者是楚人。

当他们身处陌生地点时，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事物，抱团取暖是本能。

有共同特点的人会自然地聚集成一团。这个特点既会是相同的爱好，也会是相似的经历。

就像是老乡群、校友会之类的组织一样，各国人或多或少会认识几位本国同胞。

至少从理论上来说，这里的类似组织拥有充分的造反条件。

有些人缺的只是一点点时机。

“秦王什么时候走？”屈易每天关心秦王，比他儿子的关心都来得勤快。

都到房陵了还不快点回咸阳，待这么长时间做什么？

涓叹息一声：“他看起来还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自从离开寿春之后，她偶尔会和李智联系。通过与房陵人打好关系，她将自己看重的技术划重点，能送出去的就送出去交给李智，希望能对楚国有所帮助。

如果一切不是现在的模样，或许她会逐渐被房陵诱惑，但是偏偏在心还没有归属的时候，楚国就发生了最大的危机。

秦国的进攻来得太猛烈，她也没有预料到楚国的倒下如山落滚石般迅速。

她无法阻止秦军，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只能在房陵焦头烂额。

在这种时候，她又联系不上李智，无法及时了解楚国当前的状况。

“真的不能刺杀吗？”屈敏问。

涓道：“不能，刺杀没有好处也没有用处。秦王遭受的行刺很多，对外人很提防。我们看到过他的外出情况，那样的保护力量，不是刺客能突破的。去行刺不仅很难成功，还会激怒秦王，更会暴露我们。为了楚国，其他都是值得忍耐的。”

她心中当然是有楚国的。在得知郢都被攻下之后，她曾冲动地想要回去，最终却克制住这种冲动。势单力薄的孤身一人，这样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与其慌忙地返回被秦军占领的郢都，不如先留在房陵，看看能不能找到可靠的帮手。

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她在做什么，暗地里她确实找到了几个楚人。涓唯独没想到一点，秦王返回时会经过房陵，而且……这次回程还带了楚王。

怎么会有人把那么多君主都往房陵塞啊？故意的吧？是不是想钓鱼？

秦王的到来让她忧心会暴露，楚王更让她忧心。涓和熊升的关系可以说是间接的仇人，当然，本来她也不太沉浸在这份情绪中，在有秦国的情况下，这仇具体有多深更能视情况而定。

问题在于，楚王的出现，首先会影响她的话语权。这个秘密结社是她慢慢考察拉扯起来的，作为最初的主导者，她的话也还算有作用。

但熊升有更高的宗室地位，让她变得更可替代。不过，这也不是她担忧的根本原因……

她很担心楚王会像韩王。

简言之，她不相信熊升有多无私，有多爱楚国。她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外物都会成为被放弃、利用的东西。

所以她才不愿意直接去到熊升面前自曝身份。

“最近我看到大王很是安静。”屈易道。

涓掩下忧愁，平和地说：“我们再观察一番。秦国对于君主的控制很严格，魏王从前也很安静，整日好像沉浸在磨坊中，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去做，但现在，他的不同，你们也都看到了……”

——

王贲护送秦王抵达房陵，这一路他过得很松快。

有更高的领导在，他不需要为熊升等人负责，有事发生就直接上报，自己不用再头疼地面对那些折磨人的破事，平时专心协调整体的安保。

这都是小事，简简单单。

在房陵，他每天除了跟着秦王走，就是跟着秦王走。王贲虽然不知道秦王父子的轮流干活约定，但他隐约能猜到什么。

有好几次，王上一连两三天都在外面玩得那么开心，但是没耽误同时处理的奏疏。

……总不能是王上会分身吧。

咱也不敢问，但咱敢说。

王贲把观察到的猜测附在家书末尾，传给老父亲王翦，作为同进退的一家人，重要的事情不能隐瞒。

这段时间的王翦过得也还算愉快。

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有出气筒王离，郁气不在心中积攒，有气及时出，从不内耗；另一方面，得知王贲被换下来，王翦开心得不得了，训起王离来都更有劲了。

王翦深深地松一口气。王上真好。

功劳太多，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自污了，相信王上也会默契地欣然接受。但近来儿子的传信，让他看到了另一条可能性。

功劳多，那就再多推几个更显眼的……

王翦思索着，他脑海中最先冒出的选项当然是二公子。但是，紧接着这选项直接被他毙了。他不站队，哪怕看上去没有风险。他只忠于秦王，也只听从秦王的命令。

据贲所言，二公子似乎在楚国做过什么。

王翦根据这件事联想到的，是在猜测中浮现的另一个战场。

隐秘的战线，不见烽火，却也处处夺命。

有一个身影，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俨然是廷尉李斯。

王翦和李斯曾经打过一次合作，是在进攻赵国的时候，一个领兵在外压迫，一个选人在内煽动。

“廷尉还真是……”王翦要悟了。

李斯除了参与过对赵国的攻破，还可以说是一手推进了韩国的覆灭，逼韩安献出南阳郡，大大降低了进攻难度。

除此之外，王翦可以肯定，李斯的势力绝对在楚国也掺过一脚。再加上廷尉常年负责接管收买齐国的事宜，让齐国被腐蚀得半废。

韩、赵、楚、齐……数过李斯可以确定的功劳，王翦笑了。

这比蒙家还蒙家啊。

而且说不定还不止这四个，韩赵他都有覆盖，怎么可能缺了魏国呢……廷尉的工作也很重要的嘛，这么多年，不能让他白做啊……

但又不能显得像王李在相互勾结。

王翦现在确实想把李斯也推出去分担压力，却不希望太过度，让谁误会。

他沉思着，把目光再次放在二公子身上。

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战场，但王上一定很想夸耀二公子。重视廷尉的工作，为廷尉正名，不只有一个作用，还可以借此让王上找到夸赞二公子的机会。

王翦大概把握住了核心要点。将来在王上面前简单提一提李斯，暗示点什么，王上在意二公子，不用自己多说，就会更加看重这方面的功劳。那么廷尉的发光发亮，就是合理又正常的事情了。

王翦：廷尉，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蒙受不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