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夸”“我”
将闾过于劳累的感受，至少是值得的，能够为更多人的享受出一份力。但在短暂的欢庆之后，众人心知肚明，等待的大约又是战争。
秋收已经过去了，天气转冷，万物蛰伏。对于传统的秦国而言，这是很传统的动兵时间。毕竟是耕战之国，除了耕，当然就是战了。
春、秋耕作，夏、冬打仗。这规律的国家作息，就像编写好的程序一样可靠。
但是，今年发生了意外，出bug了。
大意外啊！今年冬天竟然没有打仗的迹象！可怕！秦国是不是药丸了！
是不是咱们当时吃席吃得太多把存粮吃得不够了啊？这该怎么办呀！
“……您怎么不集兵了？”连赵昌都没忍住，问了一下。
明明有空干仗却不去干仗的秦国，这真的太不符合印象了。
不打大仗就算了，竟然连小仗也没怎么打，除却必要的军事行动，大部分黔首都没有被征召离开家乡，而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
秦王并不愿意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勉为其难开口：“我不想。”
剩下的是齐国，这有什么好急的。
在秦王眼里，某个国家虽然还活着，但它其实已经死了。
在他刚即位的时候，齐国就开始面临来自秦国的金钱腐蚀，二十多年过去了，表面上看，齐国是安稳旁观苟活到最后的国家，实际上，它却是各国中最先被秦国动手处理的国家。
只不过这种处理不是正常的士兵攻打，而是通过钱财收买二五仔，让他们在齐国掌控舆论，通过软刀子进攻。
“行吧。”赵昌无异议。
就当今年是可以休养生息的一年。
虽然也没怎么休养生息，前面的大半年一直在不停地打楚。
秦王看着继续低头工作的儿子，若有所思，开口说：“我封你做太子吧。”
说出来的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随侍的宦官一惊，不着痕迹地竖起耳朵。
赵昌放下简，想了想，点头：“哦。”
对话实在太平静了，平静到在场除了秦王之外的所有人心中生出无数槽点。
赵昌觉得没什么好激动的。即使他没有这个名头，假如某人暴毙，能拿到位子的人也肯定是自己。
再说了，以他现在的工作深入程度，四舍五入一下，他早就已经是秦王了。
让他为这件小事大惊小怪，极度振奋，或者是感激涕零地嗷嗷拜谢，那就只能说明……演员在开演。
秦王也特别淡定，当场就开始写封太子的诏书，写完盖章，都没让人拿着对儿子念，直接扔到儿子面前的案上。
赵昌：……
好无语，为什么像在给我传“今天中午吃什么”的悄悄话。
赵昌打开看了看，将它又收起，道：“只是这样吗？我总觉得有些意外。”
怎么说呢，以他了解的老爹秉性，某人应该会借着各种机会进行炫耀才对。如此低调，不是往常作风啊。
“没有结束。”秦王表示儿子没猜错，颔首，“之后还有。”
“……”赵昌明确拒绝过分的东西，“我不想要。”
册封当然不是写一封诏书就能完成的简单事，但他知道这说的绝对不是正常的流程。
在这一点上，他果然和炫耀狂魔合不来。
“不行。”秦王一意孤行地独裁道。
对于他拥有的成就，他从不为之遮掩，总是表现出自豪甚至是傲慢的模样。他拥有的、愿意承认的后代，也是一种“成就”。
这当然也会在他的自豪之列。他会高高地把这种情绪放在外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一如他对待攻灭各国时的态度，喜悦、自夸……
秦王一副“你不听话我就要揍你了”的表情。
赵昌摆烂的样子：“那您说的还有，是还有多少？”
“之后把这次的礼补完，剩下的等灭掉齐国再说。”秦王没深谈，而是画出另一个饼。
他根本不是随随便便选择今天写诏书，他是早就让人算好了吉日，才在今天向儿子随口一提。
赵昌福至心灵，安静一会，道：“以后还要再来一遍？”
不是吧你！不要折磨我啊！
“不行吗？”秦王半阖双眼，眼神想要刀人。
赵昌没说话，而是站起来往他身边走，再坐在一旁，说真正的悄悄话，好奇地低声问：“您想要称帝了？”
秦王不语，但是嘴角已经缓缓翘起，连眉梢都透露着自得。
“帝号呢？”赵昌明知故问，“您不会也要叫西帝吧？”
秦王笑容不变，回道：“天下已经没有东帝了。”
已经没有东，为什么我还要称西呢？
当初秦昭襄王和齐愍王并称二帝，颇有视他人为虫豸只有你我是英雄的意思，但齐王在苏秦的说服之下，撤回一个称帝，继续称王，让各国心里熨帖，以此联合其他国家，合纵共同攻秦。
原本还有一个东帝分摊压力，但现在它没了，西帝成为众矢之的，于是昭王在权衡之后，也撤回了他的帝号。称帝行动就这样不了了之。
“哦～”赵昌点头，就是不继续问，换起另一个话题，“所以您说的两次……”
秦王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次是我称帝之前，你会是秦的最后一位王太子；一次是我称帝之后，你会是秦的第一位……
赵昌能够感受到这些，沉默不言，过了一阵，才道：“好吧。我有些感动，什么都随您去吧。”他决定不反抗了，就躺平让老爹折腾。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的老父亲只是想炫耀而已，他有什么错呢？他什么错都没有！
秦王还是没说话，继续静静地盯着儿子看。
赵昌也安静下来，左看右看，硬是在某人眼里看出了两个字。
老爹难得在意这些，也有这些“巧思”，似乎还把这样的特别意义当作了一种赠送的礼物。
衣食住行等等身外之物都不能成为束缚，物质对于他们实在太唾手可得，因此并不能让他们珍惜。真正能让他们追求的大约就只有精神层面的“情感”、“意义”、“态度”……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相比起普通的册封，提前有所考虑的“意义”才是真正宝贵的无价之宝。
所以他对儿子解析出赠礼真正含义后的反应感到不满。
如果只是封一次太子，你平平淡淡就算了，沉稳一点没什么不好。
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想做什么，居然想就只说这两句话了事吗？啊？就这样吗？这样吗？样吗？吗？
秦王沉默的眼神似乎振聋发聩，让赵昌脑中都响起了回声。
“您对我太好了。”他无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没有想到您会为我考虑这么多，这实在让我感到惊喜。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报您……也许是回报不了了的……”
秦王这才移开目光，没有全部听完，就开口道：“我又没有让你回报什么。”
末了，又道：“你好好做事，就是回报了。”
赵昌好笑，反问：“……您不能让我的感动多持续一阵吗？”
非要在这时候提这种煞风景的话题干什么啊？
“你就没有让我的感动持续过。”秦王很记仇地说。
之前好像每次快要感动到不行的时候，就会被儿子打断情绪。
但今天报复回去一次，秦王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勾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