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手腕

凯文有这种想法狄克并不意外，聪明人总是擅长找到向上爬的机会，只是狄克好奇的是，他当着所有人面把话点破是要冒巨大的政治风险的，假如自己怀恨在心，纵然凯文能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又如何？

这样的风险值得冒吗？

思来想去，狄克仍想不明白，他不觉得凯文是这种喜欢豪赌的人。

狄克在脑海里打开定居点的人物面板，开始浏览截肢患者的信息，很快，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名字上。

“原来如此……”

狄克自语。

劳伦斯·穆恩，伦敦市前环境与资源部首席助理，因贪污被判处20年监禁，不过好像没坐几天牢就被人保释出来了，后来随着凯文一起加入106号科考队，他同时也是凯文的亲叔叔。

穆恩家族在伦敦称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也出过不少公务员。

大不列颠的统治机制和其他国家有不小区别，主要体现在“事务官”体系上。

众所周知，当前的英联邦是以王室为代表的贵族与新兴资本共治，王室掌握军权，贵族掌握内政和外交，新兴资本掌握各地事务官，形成一个三足鼎立的政治平衡状态。

在这个政治平衡态中，新兴资本表面上看实力最弱，因为事务官在联邦公务员体制中处于中下层，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事务官和联邦内阁这种上层官僚不同，事务官们拥有很多实实在在的权利，比如劳伦斯就有调动伦敦急救物资、对底层环卫工以及其他城建人员的指挥权，这使得他在底层根深蒂固。

即便有人要动他，用各种手段把他弄进监狱，也不敢杀死劳伦斯。

杀了他就因为得罪很多底层官吏，这是那些大人物不愿意承担的后果。

从这个例子不难看出，事务官虽然官职小，但人数非常庞大，他们对底层民众影响更大，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议员也不愿与他们交恶。

此外，事务官拥有一个比大多数上层官僚更得天独厚的条件——

职位世袭。

理论上说，只要事务官们愿意，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培养接班人，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把权利交给自己的后代。

由于事务官的任免权在地方，因此联邦是很难干预的。

联邦官员想要世袭可就太难了，他们不仅得保证权利稳固，还得运气好，要是国王换了个人，或者感觉换了个朝代，他们就全完蛋了，不仅有可能保不住世袭的位置，还可能因此掉脑袋。

古往今来因为王朝更迭灭亡的豪门贵族又不在少数。

但这些扎根地方的事务官们不同，不管朝堂上政局如何变化，甚至于王室换了家族也对他们没有影响。

因此，如果劳伦斯不出意外，下一任伦敦市环境与资源部首席助理的位置凯文是有继承权的。

劳伦斯与凯文的关系如何狄克无从知晓，但从凯文这次看似鲁莽的举动看，他们的关系应该非常不错。

“指挥官大人，我认为凯文先生说得没错，关于残疾人的保障问题确实应该解决了。”

一些人为凯文说话。

“我知道现在定居点面临很大的困难，但如果您不管他们，他们根本没法撑过这次寒潮，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残疾人，您打算完全放弃这部分居民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大家的眼睛紧紧盯着狄克，想知道狄克作何回答。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着实要命。

前面说了，狄克没有额外给予残疾人福利的义务，他是可以不管他们，让他们等死，可这样做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他们会不会想假如自己将来某一天也成为残疾人，狄克也会像今天这样抛弃他们？

这样的思想一旦蔓延开来，势必会产生恐慌，最终动摇狄克的统治。

所以必须彻底遏制。

一名成熟的政客是不可能让耗材们意识到自己是耗材，如果那样，他的下场一定非常惨。

“我不会放弃任何定居点居民，我早就说过，这是我的原则。”

狄克回答道。

“所以您是愿意接受残疾人们的请求？”

“这是两个问题。”

明摆着的套，狄克不可能傻乎乎地跳下去。

“为什么是两个问题？难道残疾人就不属于定居点的居民了吗？”

“就是啊！他们也是为了定居点受伤的，您作为指挥官，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我认为残疾人理应得到善待，否则今后谁敢去干那些危险的工作？”

“您确实没有义务提高残疾人的福利，但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您应该解决这个问题不是吗？倘若您置之不理，让他们自生自灭，最后恐怕没几个能活下来吧？”

“是的，哪怕在现在这个环境他们的生活就已经很吃力了，手术之后的恢复速度非常缓慢，有一些甚至还在恶化，寒潮到来后，他们该如何生存呢？”

“您放弃他们，相当于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啊！”

民众的情绪变得很激

动。

【注意，民众的情绪值正在发生剧烈波动，你必须在1小时内遏制恐慌情绪蔓延，否则希望值将下跌15%、信仰值将减少4点】

“都安静！”

狄克终于忍不住了，冲着人群呵斥道：

“你们想干什么？逼我推出政令吗？你们是指挥官还是我是指挥官？谁给你们僭越定居点管理员的权利？”

“我已经说了，这是两个问题，我说过要放弃残疾人了吗？不放弃他们就一定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如果要求我把你们的食物分给他们一定，你们愿意吗？”

民众面面相觑，嘈杂的争吵也开始渐渐平息。

人人都想当好人，喜欢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别人，以满足自己虚荣心，但若是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时，他们便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

在残疾人这个问题上就是这样。

狄克道：“我也想提高残疾人的福利，不仅是残疾人，我还想让你们每个人都活得很好，住在温暖的房里里，有美味的食物，最好每天还能喝上一杯朗姆酒，但诸位，你们觉得现实吗？”

“现在物资紧缺，我们能否熬过这一轮寒潮都是未知的，你们让我给残疾人建疗养院，可以啊，建造疗养院需要大量钢铁，我们上午去找？”

“疗养院的动力源是蒸汽核心，我们现在哪里有多余的蒸汽核心？”

“维持疗养院全功率运转需要每天多余燃烧数十英石的煤炭，各位愿意从自己的暖气券中匀出一部分给他们吗？”

“还有，疗养院需要至少5名专业工程师，由于它并不在联邦医疗援助清单内，因此在疗养院工作的工程师也无法获得相应的报酬，请问哪些工程师愿意自告奋勇无偿照顾残疾人呢？”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下下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房上。

显然，他们想用道德捆绑狄克的做法失败了，狄克重新把皮球踢到他们身上：

想提高残疾人的福利待遇？可以啊，那这些人获得资源就得从你们身上抽，不仅如此，你们还得无偿为他们工作，请问你们愿意吗？

只要他们同意，狄克就无所谓了，反正到时候因此死人民众也不能把责任推到他身上，狄克可以说：“看吧，如果不是你们把物资浪费在残疾人身上，怎么会死人呢？”

其他人也知道狄克的打算，所以面对这些问题，他们干脆选择沉默。

就连最初那些义愤填膺的白左们也消停不少。

“所以您还是不愿意答应残疾人们的请求，对么？”

凯文一咬牙，低头询问道。

“如果你是指现在就为他们建造疗养院，并且额外为他们提供食物券和暖气券，那么我的回答是拒绝。”

“我不会放弃任何人，也不会将其他人获得超越普通纽约市民的特权，更不会拿大家的生命开玩笑，因为我不会答应他们提出的荒诞请求。”

【拒绝残疾人的要求，民众对你支持支持度-10%、希望值-10%、不满值+10%、信仰值-4、生存点+800】

【注意，你仍可以建造疗养院，但建造该建筑不会让你收获额外的奖励】

【你的决定彻底断绝了《残疾人法》通过的可能，残疾人群体对你的支持率暴跌30%（当前为40%，有所抵触）、信仰值暴跌20点（当前为60点，当信仰值低于40点时，该群体可能脱离你的控制），你可以使用其他手段改善与残疾人群体的关系，例如出台相关法律、给予物质上的援助等】

【凯文对你的支持率下跌10%，信仰值减少6点】

“如果您这样做，他们都会死在寒潮中的……”

凯文牙关紧咬，身体微微颤抖。

狄克走到他跟前，低声道：“你是担心他们还是担心你叔叔？”

凯文大骇，往后退了半步。

“您……”

“人皆有私心，这很正常，你想照顾你的叔叔我不是不能理解，但你不该把这事拿到明面上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我闯多大的祸？”

狄克看着他的眼睛，“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获得支持？”

“凯文，不是所有冒险都是正确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失控了怎么办？”

“所以您打算解雇我吗？”

凯文苦笑道。

“我承认我这样做的确给您惹了麻烦，可您也应该知道，它同时给了您一个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机会，不是吗？”

“你是想说，你还帮了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如您所言，做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

“但我可没让你主动冒这个险。”

狄克不依不饶，语气步步紧逼，脸上的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凯文根本猜不透他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崩了很久，凯文长长呼了口气，道：“无论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愿意接受，这件事我没有征求您的意见，是我错了。”

“呵。”

狄克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得不错，

你的确为我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本该奖励你，但鉴于你之前犯了错，现在就算将功抵过了。”

“所以您——”

凯文愣愣地看着狄克，他都做好被狄克开除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放过了他！

这与凯文眼中狄克那个眦睚必报的形象出现了很大的出入。

狄克不再理会他，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他大声道：

“我想问各位，大家觉得残疾人是不是纽约市民？”

“当然是！”

“怎么能歧视残疾人呢？”

“不能因为他们出现了身体上的残缺就废除他们的公民身份吧？”

“你说得对！”

狄克指着那位工人道，“的确，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体残缺歧视他们、废除他们公民的身份。”

“那么好，我再问你们，既然他们是定居点的合法公民，他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得到更好的福利待遇？”

“这个问题我强调过很多遍，你们应该都清楚吧？”

众人愣住了。

他们当然知道，狄克之前就说过，想要更多的暖气券和食物券就得干更多的活，只要干的活足够多、资源产出足够大，理论上他们完全不会缺物资，福利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这条规则对残疾人适用吗？

残疾人怎么工作？

大部分残疾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让他们搭理自己的日常活动都很费劲，怎么可能上工地干活呢？

这完全不现实啊！

“您列出的那些条例用在残疾人身上不合适吧？他们能工作？”

“怎么不能？”

狄克反问，“你们刚才自己也承认了，残疾人是合法公民，作为合法公民，难道不应该努力工作吗？你们难道是歧视残疾人？”

“我反复强调，纽约是一个平等的社会，种族歧视是严令禁止的！”

？？？

沃德发！

不是，这怎么又扯到种族歧视了？

民众的脑袋快转不过来了。

“我认为残疾人需要像正常人一样工作，你们不能、也无权拨动残疾人工作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