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驭民

狄克是来公布决定的，不是来跟民众商量。

模拟器在手，对于这种基本的效率计算问题他还是手拿把掐。

现阶段煤是最缺的，其次是木材。

钢铁在建好了三座初级炼铁厂后，只要不立即大规模升级建筑，肯定是够用了，甚至一定程度上还能剩余并转化为库存。

这并不是说生产钢铁不重要，而是在现在这个时间段，不同的资源有不同的优先级，作为执政官，狄克需要在这种问题上拥有清晰的头脑，并做出准确的判断。

“另外我还有件事要公布一下。”

说到这里，狄克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不如刚才那么强硬，或者说他有点犹豫。

“大家都知道，寒潮即将到来，而我们目前只有不冻湖这一个食物获取点，以定居点当前的人口来计算食物消耗速度，这将对捕鱼小队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这就是！

狄克没有直说食物不够吃了，那样必然会引起民众的恐慌。

要知道情绪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非理性的，一旦大规模传开，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造成严重的连锁反应，在这个过程中，即便狄克手握军队这样的暴力组织，也不一定能镇压下去。

甚至越镇压，民众的反抗越强烈。

联邦境内爆发类似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特别是自贵族与资本共治以来，王室对底层民众的控制力度是越来越低的，一旦遇上什么天灾人祸，他们就会发动暴乱。

按照正常流程，联邦这时候应当派军队进行镇压，但问题就出在军队的战斗力和战斗素质已经出现断崖式下跌，尤其是让他们把刀口挥向自己的同胞、家人、朋友时，他们怎么可能尽心尽力？

最多表演一下，抓几个人、打个卡就行了。

多少镑的工资啊就让人拼命？

军人也是人，不是机器。

面对这种情况，联邦政府也没啥办法，只能谈。

所谓谈，其实就是认怂，让民众开价，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样的事情干多了，不列颠的老百姓也开始养成习惯性的“养猪”策略，反正不管出啥大事，都要聚众闹一闹，你政府要是不管我就罢工，反正你还得给我发基本的福利保障，就算谈不出啥结果也不亏。

于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工会应运而生。

工会这种东西，可能刚开始成立的初衷是好的，维护底层工人权益，但到了后来，这玩意就完全变味了，成为商人要挟政府、压榨工人的武器。

狄克对工会是深恶痛绝的，之前有人就提议在定居点成立一个工会组织，就被他当场严词拒绝。

这种先例是不能开的。

同样，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把事实完全说出来，那时给他自己找麻烦。

“指挥官大人，您的意思是不是食物不够了？”

有人非常耿直地问道。

这一问把其他人都问慌了，大家低着头窃窃私语，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当然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因为这是最差的结果，但狄克模棱两可的话又诱导性十足。

【注意，民众的情绪值发生大幅波动，人们对你是否能提供充足的食物产生怀疑，支持度-5%，信仰值-2，你需要在1小时内解决民众心中的疑虑，否则情绪值-15、希望值-20%、信仰值-4】

狄克暗骂那人实在不懂事，有些话不该拿到台面上说不懂吗？

这让他怎么回答？

没办法，狄克只能否认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各位不妨看看每天的食物供应，相信大多数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话其实还是车轱辘话。

他依然没有从正面给出直接了断的答案，而是用巧妙的话术引导民众往好的方面想。

本来人就喜欢好的预期，这是天性，狄克现在只是在利用这种天性罢了。

果然，在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的煽动下，那些因此产生怀疑的人松了一口气，尽管尚未完全消除疑虑，但肯定比刚才那种恐慌、紧张的状况好太多了。

“那您提这件事是为了——”

“其实我早就想过考虑过大家刚才想象的情况，随着定居点人数的持续增加，我们必须寻找新的食物获取点，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办法，只不过现在还没法使用。”

他口中的另一种办法就是种植。

农耕和游牧其实代表两种不同的文化，正米字旗的带嘤人祖上是维京人，而维京人有一大优良的家风传统就是抢劫。

海盗嘛，可不就得抢吗？不抢哪来的钱？没有钱怎么买东西？

什么？你说种田？

不好意思，我有刀有枪，干嘛要种田？你种田我抢你的不就完了。

再者，对海盗文明来说，他们其实大多数时候都不缺食物，这有点类似于游牧民族，纯靠老天爷赏饭吃，牧民放羊、放牛、放马、放骆驼吃肉，海盗则是捕鱼。

一旦行情不好，比如游牧部落遇上天灾牲畜大规模死亡、海盗捞不到

鱼，他们就会启动掠夺模式，去抢农耕文明的粮食。

历史证明，农耕文明是要比游牧文明更先进的，起码在古代是这样，这是因为农耕文明容易衍生出其他科技，而更高的科技又能反过来促进农耕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形成一个正反馈机制。

在极地里，光靠渔猎肯定是无法确保食物充足的。

一是不确定性太高，就拿不冻湖举例，哪怕不冻湖能满足整个定居点的食物需求，可一旦遇上极端天气无法捕鱼呢？

就像这一轮的寒潮。

那不就完蛋了？

而种植粮食就不会遇到这种问题。

只要技术过关，狄克完全可以在定居点附近建造大型温室，就算遇到了寒潮，温室也能照常工作，种植的粮食也会按时收获食物。

而且对温室来说，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植物其实无需遵从四季变化，比如秋收冬藏什么的。

拿小麦举例，在英格兰平原地区种植小麦是一年一熟，倘若没有温室，直接在极地里种植肯定是一次都熟不了的，小麦没法在这么低的温度下生存。

可有了技术强大的温室，小麦不仅能在极地的土壤里生长，还能做到一年两熟、甚至三熟！

只要大规模地建造温室，今后定居点的食物问题基本就解决了。

至于渔猎什么的，可以作为获取食物的一种补充，因为人体需要获取蛋白质等营养成分。

温室除了种植粮食，还能种蔬菜水果，自狄克他们出海以来，“郁金香号”的蔬菜水果已经被消耗殆尽，而众所周知，人如果长期不吃新鲜蔬果会染上坏血病。

这种病在水手中很普遍，远洋的水手基本上几个月都看不到陆地，船上的蔬菜水果也不可能保存这么长时间。

他们这些探险队自从来到这个极寒之地后，情况不比那些远洋水手好到哪去，之所以现在定居点没人患上坏血病，那完全是狄克强行推进《新饮食法案》的功劳！

在新标准餐中，狄克加入了冰杉木屑和树叶，别看这玩意不好吃，但却能补充对人体极其重要的维生素，从而避免出现诸如坏血病之类的疾病。

可惜这些东西普通民众不知道，狄克打算什么时候好好跟他们说一说，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多么伟大的执政官。

至于现在，他还是得另寻他路，种植的事只能等拿到种子再说。

“我认为有必要再开辟一个食物获取点，以确保在‘郁金香号’补给舰到来前食物安全不受威胁，诸位觉得呢？”

狄克话音刚落，立刻得到了一群人支持。

这群人中，工程师占绝大多数，他们的知识素养普遍比工人高得多，工程师们完全理解立刻这样做的理由。

反倒是工人群体摇摆不定。

和工程师不一样，工人想的比较简单，他们真的相信狄克刚才是在告诉他们食物充足。

既然充足，为什么还要冒险离开营地去寻找新的食物获取点呢？

要知道这种事一向是交给他们干的，包括上一次在不冻湖建立码头就是工人群体出工出力，而这些嘴上嚷嚷着大力支持的工程师却没发挥任何作用。

场面到这里有些僵住了。

最尴尬的还是在台上的狄克，这么多人不卖他面子，那他还怎么推行自己的政策？

……

【你触发生存任务：开辟第二食物获取点】

【根据评估，当前定居点寻找新的食物获取点已经迫在眉睫，你需要在本周内成功建造第二食物获取点，否则一旦发生饥荒，你将面临比上一次饥荒更严重后果】

【任务成功：希望值+20%（当前为70%）、信仰值+4（当前为36）、信仰冰雪女神的信徒占比+5%（当前为22%）、生存点+1600】

【任务失败：希望值-20%、信仰值-4、信仰冰雪女神的信徒占比-5%】

【注意，当前工人群体对这项决定的支持率为38%，工程师为84%，其余群体为74%，总体支持率为60%，你至少要获得75以上的支持率才能推动这个计划】

正当狄克还在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时，脑海里弹出了新的生存任务提示。

恰好，这个生存任务也是狄克目前想解决的难题。

从模拟器给出的任务描述看，工人群体是反对寻找新的食物获取点的主要人群，其他人，包括工程师群体是举双手赞同的。

总体看来，目前约有60%的民众支持，其余的40%有的反对，有的还没想清楚，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狄克都必须把平均支持率提升到75%以上，不然根据模拟器的评估，他是无法推动计划落地的。

“这么看来，拉拢中立人群应该就够了，那些明确表态反对的毕竟是少数，说服他们没准要大出血，不划算。”

狄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很清楚那些人有统战价值。

“各位！”

狄克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

“我知道一些人担心离开营地寻找第二食物获取点非常危险，为此我准备了一个计

划，保证让大家满意！”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

一个工人问道。

“指挥官大人，我不怀疑您是一个英明且优秀的指挥官，但我们也不是傻子，上回建造码头的那些兄弟到今天为止死了好几个，现在您要再来一次，我想代其他工人兄弟问您，您该如何保障他们的安全？”

“还有，您是不是依然要派遣全部由我们工人组成的队伍去做这件事？您觉得这对我们来说公平吗？”

“我们工人也是人，我们很团结，希望您不要忽视我们的声音。”

“另外据我了解，这种工作没有被囊括在《开荒协议》赋予我们的义务中，事实上您不能强制命令我们做这件事。”

这个工人水平很高，看起来学识不低，他说出了那些中立民众和反对群体的心声，尤其是其中的工人。

不久前建造码头的事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他们工人冒死出去捕鱼，自己没获得什么额外的报酬不说，还因为与查理斯起冲突死了好几个。

虽说这些死者后来进了狄克建造的英雄纪念馆，但死了就是死了，这些所谓的荣誉给得再多有什么用呢？

工人们的诉求很简单：

第一，活他们可以干，但不能像上次一样没有什么奖励，除此之外狄克还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第二，其他群体不能光说不做，他们也得出一份力，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这两个诉求听上去不过分，但却让狄克眉头紧皱。

第二点倒无所谓，勘探食物获取点这种事本来就需要工程师，到时候在队伍里安排几个就行，关键在第一点。

第一点单独看上去也没太大的问题，毕竟是风险很高的工作，索要一些奖励很正常，但这话从眼前这些不够“忠诚”的工人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劲了。

“这是要形成工会的节奏啊！”

狄克眼皮一跳。

工人报团、索要利益、公开反抗权贵，这味越品越熟悉，狄克玩了那么多策略游戏，他对这种现象很敏感。

“打压！必须狠狠打压！”

狄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民众可以骂他、可以反对他、可以索要权利，但绝对不能报团，尤其是不能形成意识形态！